玉蕤也是意外,垂眸盯住翠鬟,“不是?”

翠鬟伏地再度落下淚來,“回主子,奴才萬萬沒有那個心啊……況且皇上今年已是五十一歲的人,對於奴才來說,已是祖父。奴才,奴才怎麼會對皇上生出旁的念頭來?”

玉蕤見翠鬟如此,心下便也是悄然鬆了一口氣。

玉蕤躬身,親自將翠鬟從地上拉起來,“那你倒是說,你這些日子魂不守舍的,又是為了什麼?”

幸虧翠鬟已經回到耳房來穩當一會子了,此時已是能冷靜下來。

她垂首,避開玉蕤的目光,緩緩道,“主子……可還記得那本《石頭記》?奴才看到那段兒,卻還沒有下頭的,奴才這才有些神不守舍吧。”

玉蕤聽了也是想了想,隨即便笑了,“果是因為那個?唉,那倒也是有的。那話本子,我也看了。還真別說,我倒也與你有些心有慼慼,這些日子來也是有些惦記接下來的故事呢。”

玉蕤放鬆下來,含笑坐在炕上,“不過幸好這陣子過年忙碌,倒是一時將那一頭事兒給按下了。今兒既然叫你提起了,我倒是想問問你,那話本子你究竟是從何處得來?”

一聽主子問那來源,翠鬟便有些支吾,“那個是,呃……是奴才從外頭……”

翠鬟總歸是編不出來了,這便又是跪倒請罪。

玉蕤嘆口氣,“那話本子,總歸是從宮外淘換來的,是吧?我雖說好看,可你是官女子,這事兒總歸是犯了規矩的。可我既然與你一樣兒看了,那我就得替你護著些兒。”

玉蕤想了想,豎起一個手指,“單一宗,你啊,絕對不準叫阿哥、公主們瞧見。他們終究年歲還都小,這些話本子不應當給他們看。”

倒是翠靨在畔笑著道,“奴才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主子聽了,會不會掀了奴才的皮。”

玉蕤抬眸,“你且說說看。”

翠靨忙笑道,“奴才素知貴妃主子也是愛看宮外傳進來的話本子。只是從去年貴妃主子誕育十五阿哥,直到此時,倒是有幾個月不見有‘狐說先生’的新話本子送進來了。貴妃主子早已眼饞得慌,可卻一時又尋不見那狐說先生。”

“故此啊,奴才倒是說——主子不如將那話本子也進給貴妃主子看吧!只要有貴妃主子點頭了,那主子和翠鬟便都沒事兒了!”

玉蕤也是面色一紅,抬手拿了掃炕的笤帚頭兒朝翠靨撇過去,輕啐道,“呸!你這不是連累了令主子去?這算什麼了?”

翠靨手疾眼快,況且玉蕤扔得也不狠,故此翠靨已是從容不迫將那笤帚疙瘩給接在手裡了。可是她卻還是陪著笑,用那笤帚疙瘩在自己身上打了幾下兒,也算叫自家主子出氣。

“主子奴才又怎敢連累貴妃主子去呢?奴才只是這麼一說,主子也儘可將這話本子往貴妃主子面前一遞。總歸看還是不看,那就是貴妃主子自己來拿主意了。”

“若貴妃主子覺著不好,自然掃幾眼就撇開了;可若是貴妃主子也覺著好……那咱們便也是叫貴妃主子高興不是?誰叫那狐說先生再沒新的筆記給貴妃主子解悶兒了呢……”

玉蕤聽著,便也輕輕嘆了口氣。

翠靨說得也有道理,終究皇上馬上就要謁陵,兼西巡五臺山去了。都不用令姐姐自己做決定,她都猜出來令姐姐是必定不願隨駕同去的。畢竟,九公主二月二十二就要種痘了,去年剛出了十四阿哥沒熬過種痘的事兒,今年令姐姐是怎麼都捨不得走的。

接下來怕是有一個月的時光,皇上不在京中,令姐姐也必定寂寞;況且這會子安寧剛在蘇州復職,令姐姐又要跟著揪著忻嬪這邊兒的心……若能有個話本子叫令姐姐暫且能丟開了眼前的煩惱,每日裡約略得一刻的閒適,那自然也是極好的。

玉蕤便緩緩點了頭,“這話本子我暫且拿著……只是,倘若令主子看得好了,那必定是要問下頭的。翠鬟,你便提前去問問,這都三個多月了,想來也該寫出新的來了。”

為了這話本子,翠鬟只得硬著頭皮再去阿哥所找永璇。

她向玉蕤請了時辰,又在玉蕤的點頭之下,去拿了腰牌。

只是這回,她不敢再帶著小咬兒一起去了,這便到了阿哥所外反倒有些為難起來。

因還是在圓明園呢,皇子們在圓明園的住處,與紫禁城裡的南三所又是不同。在圓明園裡,阿哥們的住所也在“洞天深處”,因位置在福園門內,故又稱“福園門東四所”。

三所變四所,原來在紫禁城裡的格局便又不一樣兒了,翠鬟一時猜不著永璇究竟住在哪個院子裡。又不好意思直接進去打聽,這便立在門外犯了難。

思來想去,不由得跺腳,心下道:大不了待會兒直接回去覆命,就告訴主子說,那書再沒下文了。

越是這麼想,她心下越是惱了自己。若之前自己就能有這樣兒的橫心,那便也不必來了,硬著頭皮被主子罰一頓也就算了,又何必自己還是過來,卻進退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