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回主子娘娘,敢問主子娘娘可曾瞭解,十二阿哥在上書房都學些什麼課程?”

那拉氏深深吸氣,“永璂的課程,我自然每日盯著,如何能不知?他們每日課程,乃為文武兼修,午時之前多習文,午後則演練騎射。”

舒妃點頭一笑,“主子娘娘說的是,皇子在上書房的功課,除了騎射、演練鳥槍之外,文的課業主要有:文字、儒學、國史、聖訓、策問、詩詞歌賦、書畫等。在這眾多文業之內,排在首要的便是文字。因為若文字不通,何以讀書?”

舒妃終究是書香大家的閨秀,說起這些課業來,自是比那拉氏知道得更穩詳盡、準確。

那拉氏面上紅了紅,“你想說什麼?”

舒妃不慌不忙轉了個身,走回自己的座位。行走之間,目光在婉兮面上滑過。

婉兮便也是含笑微微點頭。

舒妃便越發從容,回到座位娓娓而談,“文字這一門課,自然首先要學清話、蒙古話和漢話;可是除了這三種之外,主子娘娘別忘了,咱們還有‘旗下話’。因為咱們八旗之中啊,除了八旗滿洲、八旗蒙古、八旗漢軍之外,還有旁的旗下佐領啊。”

“例如淑嘉皇貴妃母家所成的高麗佐領,以及康熙爺尼布楚之約那前後納入的鄂羅斯人所立的‘鄂羅斯佐領’,還有在金川之戰中立下汗馬功勞的‘西番佐領’,以及近年才立的‘回人佐領’啊。”

“既然都已入我八旗,都是旗下佐領,那上書房的文字課裡,便也有旗下話的課程。”舒妃說著目光柔軟,望向永瑆,“但凡旗下佐領的語言,或者高麗話,或者鄂羅斯話,總歸皇子們都是要習學至少一門的,誰都免不掉。”

那拉氏雖然不甘,卻又不能不承認此事,她抬眸盯住舒妃,防備卻依舊倨傲,“是又怎樣?”

舒妃含笑點頭,“主子娘娘既然清楚,便總該明白,永璇和永瑆這會子在皇太后跟前用高麗話來祝壽,乃是用上書房所學課程,請皇太后檢閱課業罷了。”

“話又說回來,他們在上書房學說高麗話,倒並非只因為他們的母妃是淑嘉皇貴妃,而是因為學高麗話本就是上書房的課程。而這課程的內容,可不是永璇和永瑆自己定的,那可是在康熙爺的時候兒就已經定好的了。”

舒妃說著,含笑抬眸,“主子娘娘看不慣皇子們學說高麗話,究竟是因為不滿淑嘉皇貴妃,還是不滿康熙爺當年的安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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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拉氏惱得伸手點指住舒妃。

誰不知道皇上最敬重的便是康熙爺,皇上這幾十年來凡事都以康熙爺為榜樣,舒妃先是用皇太后的慈寧宮門說事兒,這會子更是直接牽連到了康熙爺去,那拉氏便是正宮皇后,又如何扛的起?

眼見這話兒越說越僵了,婉兮不由得含笑道,“好了好了,主子娘娘有主子娘娘的道理,舒妃也自然有舒妃的緣由,不如我來說句歸攏的話兒。”

婉兮緩緩起身,盈盈而笑,“方才啊,永璇和永瑆用旗下三種話來給皇太后賀壽,那自然是十足的孝心,更顯示出我大清皇子該有的氣度來;十二阿哥沒能跟跟得上趟兒呢,我想怕也是一時卡殼兒了,不是不會說漢話、蒙古話和高麗話,更不是孝心不足。”

婉兮頓了頓,抬眸望了望永璂。

“不如這樣兒,那這會子就叫十二阿哥單獨再將永璇和永瑆方才說過的話兒,與皇太后說一遍就是了。總歸是孩子,補上了,心意就依舊還是齊全的,咱們當長輩的,便也不必再計較了。”

皇太后便也嘆了口氣,垂首對永璂說,“你令娘娘說的,是這個理兒。永璂啊,你這便單獨與瑪母再說一遍就是了,別這麼梗著脖子瞪著眼睛的了,才多大點兒的孩子,這樣兒可不好看。”

舒妃便也是輕哼一聲兒,“這樣兒也行,只要十二阿哥將該說的都說了,他自己心下舒坦了,主子娘娘便也不怪罪我們永瑆了,那自然是皆大歡喜,我倒是第一個兒再不說什麼的了。”

那拉氏無奈,衝永璂使了個眼色,叫永璂說了就算了。

可是永璂卻還是跪在那兒,梗著脖子紅著臉,半晌還出不來聲兒。眾人便不由得都朝永璂看過來。

永璂終究是此時在世的,唯一的嫡子啊。以皇上早年的心願,儲君大位必定是嫡子承繼的,這就是大清未來的主子,誰能對他不寄予厚望呢?

便連那拉氏也有些急了,輕聲問塔娜,“……怎麼回事兒,他怎麼還擰上了?”

永璂在眾目睽睽之下,越發尷尬起來,不肯張口不說,反倒索性便撐起腿,站了起來。

“我不說!”

在畔與幾位嬸母說了半天話的皇帝,這會子終於走回來,揚聲呵斥,“永璂,別忘了這是什麼場合!為何不說?”

永璂一張臉此時全然已經紅透,他回頭含恨盯住永璇和永瑆,“他們兩個故意害我!他們兩個方才說的那些話,我都沒學過,根本就不會說!”

永瑆也沒被永璂給盯怕了,反而笑了起來,“哎喲,十二弟。這幾句話去年就教過了,都一年了,你怎麼還沒學會?便是師傅罰寫,我和八哥替你寫,都寫過十來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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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兒,那拉氏心下才是轟然一個炸雷。

皇帝不由得長眸眯起,盯住了永璂,“什麼?去年的課程,你今年還沒學會?師傅罰寫,你還叫兩個哥哥去代替你寫?你哪兒來的這麼大的膽子?”

皇太后也是皺眉,伸手去拉永璂的手,“小十二啊,你當真做過這樣的事兒去?”

永璂終究是個孩子,這會子已經急了,霍地甩開皇太后的手,衝著皇帝跺著腳喊,“總之,我就是不會!那混賬高麗話,我是怎麼都學不會的。我不要學了!”

皇帝額頭,青筋都已然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