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是點頭,“可不,這大十一月的,正是天寒風冷的時候兒。從暖閣走到明間兒,都覺著一股冷風頂腦門兒。你可仔細著,千萬別受了風。”

婉兮便笑著從炕衾抽匣裡取出一個貂鼠的昭君套給皇帝瞧,“玉蕤早已為我親手縫好了這個,有它套著額頭,腦門兒四邊兒自都密不透風了。”

皇帝瞧著,含笑點頭,“只可惜素了些。”

昭君套是無論宮裡、還是民間,女子們冬日多佩戴的。因常日佩戴著,便漸漸從取暖的本意,衍生出了裝飾的效果,倒也變成首飾的一種了。故此民間女子,尚且在上頭繡花兒;若是富裕人家,則直接在上頭鑲金嵌玉了去。

婉兮這頂貂鼠的昭君套,卻還是素著去。

婉兮偏首道,“倒也無妨。總歸它是貂鼠的,上頭絨毛豐厚,便是不鑲嵌什麼,也已是豐軟可愛。”

皇帝點點頭,忽地轉開了話題,“咱們圓子呢?”

婉兮便笑,指了指對面暖閣的炕上。那炕上的房梁下吊著悠車,小十五就睡在裡面呢。

皇帝輕輕推婉兮一把,“你去給爺抱來。”

婉兮便含笑起身,走過去輕輕將小十五從悠車裡抱出來。小十五經這麼驚動,便已是醒了。只是醒了也沒哭,只是睜大了眼睛,認真地觀察著自己的額娘。

婉兮便笑,“好啦,額涅知道你還沒睡醒呢,可是你阿瑪想見你啊。可是即便是這會子醒了,也別當額涅就會提前餵你去……還沒到時辰喲,吧嗒嘴也不行。”

婉兮一路抱著小十五,一路垂首盡與小十五說話,待得回到皇帝身邊兒,將孩子交給皇帝去,順手從皇帝手中接過那昭君套的時候兒……才覺著觸手微涼,有些硌手。

婉兮將孩子在皇帝懷中放穩當了,這才垂眸去瞧——之間那昭君套前額的正中央,已是掛上了一枚赤金的大鳳簪去!

那大鳳口中銜一串珍珠,九顆為一串,有流蘇步搖之妙。

婉兮不由得臉紅,瞟住皇帝,“爺這是……”

皇帝輕哼一聲兒,“按例賞賜給你的那四百兩銀子,是不是又折騰完了?好歹這個月還得出席皇太后的壽宴,難道就戴著這個光板兒的昭君套去不成?”

婉兮含笑垂首,“只是這赤金的大鳳有些太沉了,這便都墜得慌。我倒怕這柔軟的昭君套吃不住勁兒。”

皇帝揚揚眉,“也簡單。你在昭君套裡,再配一條這個。”

皇帝身高臂長,便是單手抱著白白胖胖的小十五也不費勁兒,另外一隻手跟變戲法似的,又拎出一條水藍色的攢珠勒子來。

婉兮接過來,也是微微吸了一口氣——既然是攢珠勒子,便整條抹額上頭,無論是水藍的底色,還是上頭翩躚的穿花蝴蝶紋樣兒,竟都不是絲綢本身的花色,而是生生用千萬顆細碎的米珠攢出來的!

皇帝抬眸凝視著她,“單戴那貂鼠的昭君套子,那毛雖是小毛,卻也難免扎得慌。裡頭先襯一個這樣的套子,隔開了那小毛去,便平順多了。”

“再者,若是屋子裡熱了,卻又一時摘不掉昭君套去,這勒子上的攢珠正好都是清熱的,倒不叫你頭腦迷糊了去。”

婉兮心下柔軟,上前輕輕將頭靠在皇帝肩上,“難為爺,便是這樣的細碎之處,爺也都給奴才顧及著了。”

皇帝輕哼一聲兒,“好歹也是咱們圓子的額娘,難不成在皇額孃的壽宴上,穿著明黃的吉服,頭上卻要這麼素著去不成?”

皇帝抬手替婉兮將那昭君套給戴上,親手將那大鳳口中銜著的珠串流蘇捋順,“還是這赤金的大鳳簪與明黃最配。”

婉兮輕輕揚眸,“……奴才還要繼續穿著那明黃的吉服去?”

皇帝輕哼一聲兒,抬手給了婉兮一個腦瓜崩兒,“怎麼不穿?半年趕出來,難道只叫你穿一回的?怎恁不愛惜物力呢?”

皇帝說著垂首逗著小十五,“便是為了咱們小圓子,額娘也得穿得漂漂亮亮些兒。阿瑪的小圓子說,是不是啊?”

剛滿月的小孩兒,哪兒聽得懂什麼呢。不過就是看著阿瑪對他眉開眼笑,他自也加倍奉還就是。

於是啊,小十五不僅是臉上同樣地喜笑顏開、眉飛色舞,甚至小胳膊小腿兒都跟著一起踢蹬起來。

皇帝歡喜,這便大笑,將小十五湊在嘴上,親了又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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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皇帝忽然回了園子來,小十五的大滿月可就有皇阿瑪陪著過了。

這自是意外的驚喜,婉兮原本還以為皇上說要回宮之後,將小十五的滿月跟皇太后的聖壽一起辦呢。

見婉兮納悶兒,皇帝便當著她的面兒,毫不掩飾地翻了個大白眼兒。

“回宮去自然還是要辦。可是正日子是初六不是?回宮是回宮的,這回是這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