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樣一顆小小的‘石子兒’,令妃、愉妃、玉蕤三敗俱傷……最要緊的,她們還都想不到這後頭安排的人,竟是鄂常在你。”

鄂常在淡淡一笑,“也難怪。這些年我都是忍氣吞聲、避世自保。她們便是想著誰,也絕不會想到我去;她們便是防備著誰,也不至於要防備著我。”

忻嬪點頭,“從此以後,誰還敢說鄂常在只是這後宮裡多年默默無聞的小小常在?看鄂常在輕輕動動小手指,便叫令妃、愉妃這兩位妃位、玉蕤這樣一個家世深厚的女子,全都傷得要吐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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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正式叫玉蕤在婉兮位下學規矩的訊息傳到宮裡去,愉妃也怔住。

幾個女子從宮裡回圓明園的路上發生的事兒,愉妃留在宮裡,本不知曉;幸得三丹從園子裡取了東西回宮去,這才將這事兒回了愉妃。

愉妃呆呆望著三丹半晌,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

三丹也是慌了,上前忙給愉妃拍著脊背。

愉妃方深深嘆了口氣,“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兒?那玉蕤平素瞧著也不是上趕著的人啊!”

三丹也是蹙眉,“奴才忖著,興許是那天小阿哥落地兒,咱們都高興,這便在飯桌兒上,都灌了玉蕤幾杯去的緣故?”

因英媛臨盆,疼了三天兩晚去。玉蕤當姐姐的,自然是這三天兩晚都守在英媛身邊兒。別說沒敢閤眼,便連水米都沒怎麼打牙。

待得孩子落地兒,大家放下了心,這便第一件事兒先好好吃頓飽飯去。

本就是空著肚子,加上連日疲憊,叫三丹她們連著灌了幾杯酒,玉蕤便很是有些醉意了。

愉妃皺眉,“可是那會子瞧著,她也沒醉得太過了去。否則咱們也不能放她隨皇上一起走。”

三丹嘆口氣,“那是因為玉蕤定力好,在人前拼命忍著吧。待得出門,見了些冷風兒,這便反倒酒意上頭,醉得都站不穩了。”

“不瞞主子,她途中要淨手兒,自己下了車都站不穩當,還是奴才和落霞兩個人兒一左一右扶著去的。便是奴才自己一個人,都扶不住她了。”

“可是她解手那當口,奴才和落霞也不好意思在身邊兒守著。我們倆就在背雨的地兒說會兒話,邊等著她……結果她都醉糊塗了,從淨房出來,見了馬車就上,當成是我們三個原本坐的馬車。”

“可是她事實上爬上去的——是皇上的馬車。”

愉妃一驚,“那御前那麼多太監、侍衛呢,就沒人攔著?”

三丹又嘆口氣,“自然是有人攔著。可是一來他們都認得是令妃位下的掌事兒女子,故此都客氣,攔得沒那麼認真;再者皇上也一挑簾子見是玉蕤,倒沒叫攆下去,反倒準她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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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二日這晚掌燈時分,駐蹕在暢春園裡的皇太后,有些納悶兒地盯著兒子。

他又來給她請安了。

雖說兒子至孝,同在宮裡或者圓明園裡住著的時候兒,必定是晨昏定省;若她單獨駐蹕在暢春園裡,他也還是按著滿人的老規矩:三日一小安、五日一大安。每半個月,至少還要親為她侍膳一回。

可是兒子昨兒晚上下著大雨,都來一回了。她這會子單獨在暢春園裡,按說兒子今兒本不必過來了。

更何況,兒子這一臉上的——憂傷啊。

皇太后不由得皺眉,連抽菸袋的心情都沒有了,索性推開了菸袋,叫眾人退下,只有母子兩個關起門來,在小暖閣南簷炕上對面坐下。

沒有外人在,皇太后也樂得自在,這便也盤起了腿來,兩隻手按在兩邊膝蓋上。

“皇帝說說吧,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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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還是垂著頭,沒脫鞋上炕盤腿,反倒跟受氣的小媳婦兒似的,依舊那麼側身坐著。腿腳耷拉在炕下頭。

“後宮裡的事兒,兒子都承皇太后懿旨。故此今兒,兒子也來向額涅稟報一聲兒:兒子已經叫永壽宮官女子玉蕤,正式在令妃位下學規矩了。”

皇太后聞言也是一怔,“玉蕤?索綽羅氏、德保的那個丫頭?”

皇帝都不敢看皇太后的眼睛,一徑半垂著頭,“正是。”

皇太后盯著皇帝,心下便也湧起一團子惆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