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栽絨黃地五蝠花卉獅子滾繡球地氈”尺幅巨大,鋪滿了整個月臺。

小七就繞著那地氈的四邊緣“小馬奔騰”。這便有機會一直“奔騰”到月臺邊兒上去,最靠近臺階,能近距離看一下階下塔坦的位置去。

可這皇家的宮殿,便是臺基都要三層去,小七又小,便是直線距離夠近了,可是這垂直還有距離呢,故此小七還是看不清楚。

小七也不惱,總歸跳起這支舞來,已是拿定了小主意。

她便鬆開左手。

——她那右手是高舉揚鞭,左手原本是掐在腰間的。

這會子鬆開了左手,她自己口中便吆喝起來——“駕!汪汪~~駕!汪汪~~”

皇太后瞧得都愣住,歪頭向右邊兒,問皇后那拉氏,“喲,小七這是做什麼呢?你瞧出來沒?”

那拉氏這會子心下也是五味雜陳。

瞧著小七在這兒萬眾矚目著,她何嘗不想念自己那早夭的五公主去?便是沒有了五公主,她現在膝下也撫養著六公主……可惜,卻都比不上這一刻小七的風光。

便連皇太后今兒看著情形,都是十分歡喜的模樣兒——也是,就算皇太后不喜歡令妃的出身,可是今兒是蒙古王公覲見,人家成袞扎布一家功勳無人可比,皇太后這會子便是不給令妃臉面,卻也要給成袞扎布兄弟臉面。

那拉氏便也努力笑笑,“媳婦兒瞧著呀,小七那是模仿著一邊兒騎馬,馬旁邊還跑著一條獵犬呢!”

滿人也是馬背上的民族,這騎馬打獵,馬旁邊兒獵犬賓士的圖景,自然是再熟悉不過。皇太后聽著便也笑了,“……難為這孩子了,本來是有一半的漢人血統,未必擅長騎馬。可是這舞跳得卻是地道。”

“況且她年歲還小,這必定不是誰硬教給她的,怕是她骨子裡帶來的——如此看來,她骨子裡還是更有咱們滿人的記憶啊。”

那拉氏深吸一口氣,“雖說令妃是漢姓女,那婉嬪也是漢女,可是終究她們還與穎嬪、多常在她們親厚。便是令妃和婉嬪教不出這樣的舞蹈來,那穎嬪和多常在都是蒙古格格,自然也能教得出來的。”

皇太后微微側首,沒說話,只看了那拉氏一眼。

那拉氏心下一跳,忙努力一笑,不敢再說話。

倒是皇太后徐徐問,“你是說,那多常在也是與令妃交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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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簾後,婉嬪和穎嬪也在猜測著小七這支舞的用意。

還是婉嬪含笑說了一句,“……我雖然不會騎馬,卻也知道‘駕’是催促快跑的意思。這會子小七自己是馬,她喊‘駕’便不是催促她自己快跑呢。我瞧啊,她這話得這麼句讀‘旺旺,駕’,就是叫拉旺快點跑,趕緊跑回來的意思!”

穎嬪聽了也是拍手而笑,“陳姐姐解得妙!”

簾內簾外正是一片熱鬧之時,忽聽得“汪汪——”有犬吠叫。

待得婉嬪和穎嬪轉眸望向簾外時,兩人的笑便都立時僵在了臉上。

只見一隻如小獅子般的犬,不知從哪裡來的,竟然直衝上臺階來,朝著小七便追了過去!

婉嬪大驚,也顧不得這是什麼地方,便是大聲喊,“侍衛何在?”

別說侍衛,便連皇帝也都親自站起身來,已是一個箭步竄出桌席來,手上臨時抓起一個花梨木的提樑食盒去,就要朝那犬的頭上砸去!

就在此時,只聽一聲唿哨,那犬停住奔跑,忽地一個轉身,竟然朝著皇帝前面兩腿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