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琴面上的笑緩緩收了,謹慎地左右看一眼,這才壓低聲音。

“這個‘璐’字,古書上出現一共也沒幾回。當中最著名的,自然還是屈原《楚辭九章涉江》裡的那一句。故此我怎麼都沒敢拿那首出來,這才繞來繞去拿謝惠連和范成大的來說事兒。”

“可是饒是如此小心,這兩首‘賦’裡,對於璐的前後句,還是都有格外的深意去!——便如《雪賦》裡,‘連璐’接下來的那句就是:‘庭列瑤階,林挺瓊樹’,這便與《九章涉江》裡那一句‘吾與重華遊兮瑤之圃’正好相和!”

婉嬪低聲給穎嬪解釋,“瑤之圃,是說天帝所居、出產美玉的花園。而如今咱們皇子皆以玉為名,故此這‘瑤之圃’在此時已有特別含義。”

語琴只盯著婉兮,“便連范成大的那首裡,他也寫過‘玉宛轉而不斷兮,繭縈紆而連縷’,這說的還是璉與璐,玉相連屬之意——幸好我找的都是大篇的賦,皇后又沒耐心細看,這才僥倖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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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本來想笑來著,可是這一刻,還是忍不住鼻尖兒發酸,眼圈兒已是紅了。

她只抱著語琴,鼻子堵著,說不出話來。

陸姐姐真的為了這個“璐”字,為了她的小十四,費足了心思——忻嬪就一句話說對了,陸姐姐怕是昨晚整晚都沒睡,翻盡了古書去。

婉兮自己還是親孃呢,試問今兒這一關,都沒有陸姐姐用心深濃去。

婉兮不想在長街裡掉淚,便使勁兒抽著鼻子,將淚意都給咽回去。只抬頭,嬌憨地笑,“要我說啊,什麼璉璐、連璐的,都不是!這個‘璐’,就是陸姐姐那個‘陸’的同音兒去呢!”

便在這一刻,婉兮越發地下了決心:若非要給小十四找個養母去,那她必定要選陸姐姐不可。

若陸姐姐暫居嬪位,不夠資格撫養小十四,那她也要千方百計將小十四暫且留在身邊兒,不交給旁人去。

既然“璐”與“陸”這般有緣,既然陸姐姐今兒為了小十四豁出了一切去,她便必定絕不辜負陸姐姐這一片情分去。

語琴聽婉兮這樣說,眼圈兒也是紅了,攥緊了婉兮的手,壓低聲音道,“我早與你說過,若你想為咱們小鹿兒爭,我便必定豁出一切去,也都替咱們小鹿兒給爭來。”

“你從前說,不想爭;可是如今皇上都給取了這麼一個名兒,皇上的心已是如此昭然若揭,你若還不想爭,那又如何對得起皇上,對得起小鹿兒這孩子?”

“所以,我從今兒開始,便絕不容任何人再對咱們小鹿兒說三道四,否則我拼了我這條命也必定不叫她好過!”

婉兮真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淚珠兒終是滑下。

語琴自己也掉了淚,“你別哭,啊~~總歸你這會子懷著孩子,不管再出什麼事兒,你都別跟著著急上火。總歸,有我呢。只要有我在,我便必定不叫小鹿兒受了半點的委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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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嬪回到鹹福宮,惱得舉起茶盅就要砸。

樂容忙上前抱住,勸著,“不過是掉書袋子,主子如何掉得過那漢女去呢?今兒便吃了個虧,總歸來日方長呢!”

(前兒說永壽宮那個鹿主題的展覽,名字就叫“天祿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