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已至此,還有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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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白天楊氏再進園子來陪著婉兮,婉兮這才得以問起五妞的事兒。

楊氏含笑道,“……娘娘還是別聽了。總歸這後宮裡算計人的法子,都難免腌臢些。這會子娘娘安心養著身子才要緊。”

楊氏說著輕輕撫了撫婉兮的肚子,“更要緊的是,可別讓我的小外孫聽見了這些不該聽的話去。”

婉兮便也笑了,這會子自然是什麼都以肚子裡的孩子為重的。

只是婉兮自己也是忍不住好奇,便伏在額娘肩頭,輕聲道,“女兒猜,十二阿哥永璂明年便要正式進上書房唸書了,到時候諳達和師傅都嚴格,皇上更會親問嫡皇子的功課。皇后自然不敢怠慢,今年便要親自先給十二阿哥好好立立規矩。”

“既然進學,皇阿哥們的童年就算結束了,因此今年皇后辦的頭一件大事,便自然是將十二阿哥身邊兒的奶口嬤嬤都給遣散了,將精奇們全都替換成太監諳達去。”

“皇后的做法自然是對,只是對於一個才四周歲的小孩子來說,未免可憐。那孩子怕是從小都是含著奶口嬤嬤的奶才能睡得著覺的,感情上就更是依賴。這冷不丁都給遣散了,小孩子不免閃著了,自是格外想念奶口嬤嬤……”

楊氏便笑了,按住婉兮的手。

“從前你哥哥還在家的時候兒,你因年歲還小,為孃的還能唬住你。後來你才五六歲大,你哥哥得了差事,去了江南,你便彷彿一個晚上之間就長大了。”

“便是從你那個年歲起,為孃的再想唬住你什麼去,便都不容易了。”

“如今啊,娘娘你自己更是要當孃的人了,這便幾乎都要將為孃的心給猜透了。”

楊氏含笑眨眨眼,“奶口嬤嬤自然都是內務府旗下挑入的,我好歹這些年在內務府下也當了不少的婦差去,便也認得那幾位奶口嬤嬤去。”

“我便知道不少她們的故事。譬如她們愛吃什麼——當奶口的,愛吃什麼,那奶裡便有什麼味兒。皇子從小吃慣了那個味兒,再聞見便必定想念。”

“為娘啊,便設法叫五妞連著這些日子吃下的飯食裡,都含著那個味兒去。她每日早晚都要到皇后宮裡請安,只要有一回能碰見皇子,那這事兒自然就辦成了。”

婉兮便是揚眉輕笑。

“孃親利用的原本是小孩子純潔無瑕的天性,是對母性的依賴;可是看在皇后和她手下人眼裡,便有可能變成了五妞別有用心,趁著永璂年幼便主動靠近永璂的情形去。”

楊氏輕聲一嘆,“可不!終究前明就有客氏、萬貴妃的例子去;況且便是本朝,就算沒鬧出過類似的事情去,可是歷來皇家對奶口嬤嬤的封賞也都格外優厚。便如康熙爺、雍正爺,還有咱們皇上的奶口嬤嬤,待得皇上們登基之後,就都封為‘奉聖夫人’去。”

“江南織造那曹家,不就是康熙爺的‘奶兄弟’的緣故麼。故此五妞這故事就更容易叫皇后當成是故意,是五妞多年來對皇上的蓄意不成,這便轉而去接近嫡皇子了。”

婉兮點頭,“……終於皇后親自吐口兒,五妞出宮的日子必定就在眼前了。”

五妞是她這多年來的心病,終於等到了皇后自己拔掉的這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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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裡,五妞緊咬牙關,賭氣地歸置著自己的東西。

這第二回進宮,這一轉眼又好幾年過去了,可是自己的東西歸置起來,不過又只是那麼一個小包袱就夠了。

終究在這宮裡當女子,縱然吃穿都有內務府供給著,可是每年那麼點子份例銀子之外,便更沒多少值錢的賞賜去了。

都說令妃長寵不衰十多年,都知道永壽宮距離養心殿最近,可是令妃對手下人的大方都是在情感上,體現在手頭的銀子上便沒什麼特別去了。

五妞便越想越是氣餒,越想越是想要掉眼淚。

如果宮裡當真留不下去了,她便也豁出去,出宮就出宮好了!便如令妃說的那樣,好歹這回出宮,是能將當年那不明不白給洗刷去的,倒也能正正經經尋個不錯的人家嫁了。

只是……她肯出宮去,卻就帶著這麼一個小小的包袱就走了?在宮裡這些年,竟然沒攢下什麼體己去,這叫她將來拿什麼當嫁妝;便是進了人家的門子,以後的日子又靠什麼維持?

她好歹也是宮裡的頭等女子,出去比五品官員家的福晉還風光呢,可是卻寒酸成了這個樣兒……

更何況,她根本就不甘心出宮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