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這便噗通跪倒,已是嚇得身子直顫。

婉兮不得不睜開眼,忍著自己的捨不得,反倒要輕聲勸皇帝,“皇上……小七的耳朵眼兒,總歸該扎。王姥姥已是當了這麼多年的姥姥,手上自然有準兒的。皇上不如暫且鬆開手,到外間坐一會子;又或者皇上先回‘九洲清晏’去忙,待得這邊忙完了,奴才再叫人去請皇上來瞧。”

皇帝卻皺眉,問了問吉時,見時辰還未耽誤過去,這便吩咐孫玉清,叫他立馬跑回“九洲清晏”去。

婉兮不知道皇上這是做什麼,這會子見皇上臉上緊繃著,便也沒敢問。

純貴妃、婉嬪等人也只能默默相陪。

孫玉清腿腳倒麻利,跑去不多時便奔回來,手上多了個小小錦盒。

待得跪倒將錦盒呈進給皇帝,孫玉清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倒了一口氣出來,卻是朝玉葉方向,訕訕笑著道,“……姑娘好歹賞我一碗涼水。”

玉葉本不想搭理孫玉清,又恨他當著皇上和這麼多內廷主位,誰不好請求,偏偏要單單跟她請求。

可是玉葉再不樂意,這會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且又是在主子的寢宮裡,孫玉清好歹也算是去替主子辦事兒,若連一碗水都不給喝,也說不過去。

玉葉便冷著臉子,到外間去倒了一碗殘茶回來,眼珠兒都不朝下轉,只望著棚頂的彩畫道,“……主子剛誕育公主,這會子自是還不能吃茶。這一碗是我們吃了一半的,茶是好茶,只是冷了一半。你若嫌棄便暫且請等一等,我忙過這會子,再替你去燒一壺來。”

這本是玉葉想冷一冷孫玉清的意思,孫玉清若覺得受冷落,自己說不吃了,這便也兩清了。

可是卻沒想到,孫玉清一把便如搶的一般接了過去,揚頭就給吃盡了。吃罷了還用袖頭子抹一抹嘴,笑嘻嘻道,“這還是七月呢,自然這晾涼了的茶最好吃。姑娘這不是委屈我,是心疼我。”

玉葉的臉騰地就紅了。

幸好這會子主子們的注意力都在皇上手裡的錦盒兒,與皇上接下來的動作上,這會子她和孫玉清身邊兒站著的,也唯有玉蕤等幾個女子、太監罷了。

玉葉便惱得一跺腳,低聲呵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皇上和各宮主子都在呢,你不想活了,我還想留著我這個腦袋呢!”

孫玉清面上從一臉的笑意,終是灰暗落寞下去。

他垂首,苦澀地笑,用唯有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道,“……毛團兒哥哥出宮了,你也要出宮了。從此在宮牆之外,你們倆說不定還有機會相見。”

“你如今怕死,想要留著腦袋,就是為了去見我毛團兒哥哥的吧?”

玉葉一聽他一口一聲的“毛團兒哥哥”,這便惱了,低低斥道,“你甭在我眼前兒再提他!”

這時候兒正好忻嬪從外頭進來,瞧見他們幾個,便邊走邊笑道,“……我來晚了。七公主的洗三禮可已成了?”

玉蕤忙一把捏住玉葉的手腕。

玉葉深吸一口氣,帶領一眾女子和太監給忻嬪請安。

“洗三禮已是成了。忻主子請在此稍等,奴才這便去通稟一聲。”

忻嬪卻笑,瞟著孫玉清,“孫太監也來了?如此說來,皇上還在殿內未走?”

孫玉清這便也跪著回話,“回忻主子的話,正是。”

忻嬪便含笑點頭,目光卻是瞟著玉葉,“這麼說,便是洗三禮還沒完。我便是來晚了一步,也不算晚。想來皇上和令姐姐,必定都不會見怪。”

聽見忻嬪又一口一個的“令姐姐”,玉葉本就心裡還窩著孫玉清那半把火呢,這便更是壓不住,騰地就全起來了。

她含笑盯住忻嬪,“忻主子是以為奴才故意擋駕?那就是忻主子想多了。洗三洗三,這清洗的儀軌本就完成了,是姥姥們親口說的!”

“至於皇上還沒離去,那難道皇上來就只是為了洗三之禮來的?忻主子是覺著皇上就不能為了旁的來我們主子的宮裡了?”

玉蕤急忙扯住玉葉,可是玉葉口快,這一連串話已是都說出去了。

忻嬪盯著玉葉,便笑了,“玉葉姐姐真是伶牙俐齒,從我第一眼見到姐姐的時候兒就是如此,這些年了都未曾改。我啊,真是喜歡極了呢~”

玉葉冷笑著福身,“奴才豈敢。”

忻嬪抬手撫了撫鬢角,“既然皇上還在,那就不用額外驚動了。我這便直接進去請安就是。”

不等玉葉說話,忻嬪便直接跨進門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