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天,也恰好是忻嬪的六公主的週歲之日。

宮中皇子和公主們下生之後的重要日子不斷,各種禮數也都不斷。洗三和週歲都是重要的日子,宮中按例都有賞賜,都要派人執行各種儀軌。

按著宮裡的規矩,週歲抓周,又稱“晬盤”,公主要使用以下物品:玉陳設2事、玉扇墜2枚、金匙1件、銀盒1盒、犀鍾1棒、犀棒1雙、文房1份、晬盤1具、果筵1席。

除了這些用具之外,皇帝、皇后、皇太后也有恩賜;其餘後宮也應有賀禮。

忻嬪一大早就在望著門外。

內務府終於送來了六公主抓周的用具,也派了姥姥來;只是皇上卻沒來。

一直等到快晌午了,皇后、各宮嬪妃的賞賜才到了。

竟然送來的都這樣晚,便是不用問,忻嬪心下也自然都明白——人家是都先到令妃那邊去,給令妃和七公主送“洗三”的禮去了。

只因這時辰早晚的區分,忻嬪便已經有些意興闌珊。待得翻看那些禮品,果然當真並無什麼出挑的。不過就都是宮裡送禮常用的荷包啊、小金銀錁子之類。

忻嬪終是忍不住迭聲冷笑,“……果然是薄厚有別!”

樂容和樂儀也只能小聲勸說。

樂容道:“好歹,令妃是妃位,主子在位分上的確是暫時低於她去。這後宮裡又是尊講究尊卑有序的地方兒,故此她們這樣倒也情有可原。主子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樂儀也說,“……再說主子是剛進宮就得了公主,令妃都進宮這麼多年了才得了這麼個公主。便是她們對那邊兒的心意重些,也是可憐那令妃這麼大年歲了才得孩子的緣故。”

“主子這麼年輕,以後的孩子還多著呢,主子又何必計較這一時去?”

叫兩個女子這麼一勸,忻嬪的心這才寬了下來些。

“你們說的也是。終歸她生下的也是個公主……我誕育六公主,不得晉位;她這回總歸也不能!那咱們,就還分不出高低伯仲來。”

“來日方長,總歸我比她可小著十歲呢。若論將來,我如何就超不過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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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一大早,“五福堂”門口便按著滿人的習俗,在門口右邊掛上了紅布條。滿人習俗,生男稱“大喜”,生女稱“小喜”,故此從宮門早上一開,外頭人進來送禮,人人嘴上都道,“賀令妃主子小喜。”

皇后那拉氏的禮,竟然是第一個到的。

塔娜親自將禮送來的時候兒,天還不亮。用那西洋鐘錶來看,才三點多鐘。

這個時辰正是寅時,是七公主“落草”的時辰,也是皇上每天起身的時辰。

皇后賞賜:金銀八寶四對、金銀如意二對、金銀花錢二對、頭擋一個、枕頭一對、棉被二件、棉褥二個、棉襖四件、夾襖四件、襪子四雙、嗎哪哈四個、兜肚四個、紅綢帶四條、抱抱簾四個、白布糖口袋二個、月白紡絲帶四條……

這樣琳琅滿目,叫婉兮也不由得看了愣住半晌。

玉葉卻嗤了一聲,“送來好大個箱子,奴才還以為這要裝多少金銀奇寶,卻原來多是這些針線活計!”

“好歹也是皇后主子,就送這些來,是擔心咱們宮裡沒給公主預備麼?還是說自家小氣,只用著湊堆兒來撐大個兒呢?!”

婉兮倒笑,“也難為她。這些年都加起來,便都要數這回她賞賜的最多。”

“雖是針線活計居多,可是各宮的針線活計也都是要內廷主位們自己花銀子的。但凡布料、針線、裁片,都得叫內管領在外頭採買進來。”

婉兮拿起一個抱抱簾來,指尖兒擦過那上面彩蝶翩躚的繡花。

“這繡法不同於蘇繡、杭繡,是關外滿人的老繡法。後宮裡,怕也只有皇后自己會了。便是上回皇上那件錯襟的馬褂不合身,皇上都特為的叫人送回京師來,給皇后來縫,就是因為那馬褂的襟口上頭原都是這些老針法,便是四執庫的針線媽媽裡,都少人能接得上了。”

玉葉這才微微一怔,“主子是說,這怕是皇后自己親手繡的?”

婉兮笑笑點頭,“故此,這禮我收的也歡喜。倒比送咱們多少金子銀子更好些。”

玉蕤便也笑,“可不是麼!主子一向都不是在意金子銀子的人,主子最在乎的總是人的心意。”

玉壺在旁抱著七公主,卻含笑輕輕道,“……這抱抱簾兒的繡工當真精巧。既是皇后賜下的,主子少不得來日三不五時就得用它包著咱們七公主去。若皇上來看主子和七公主,必定也能一眼就瞧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