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廂”平穩落地,廂門開啟。

李涼走出電梯,發現這是一條商業街,街道狹窄,兩側都是商店。此刻行人如織,與機械城不同的是,眼前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腦袋頂著“s”標誌,透過神經漫遊“即時即刻”功能投影而來的人。

這些男男女女看起來和中京下城區一番街上的人很像,或獨行或結伴,神情愜意地逛街,手裡端著飲料,或者拎著包裝袋,唯一的區別在於服飾,什麼風格都有,從古至今,從西到中,包括一絲不掛。

商店看起來也有模有樣,服裝店,餐廳,甜品店,咖啡店,書店,生鮮店等等,門前閃爍著大大小小的全息影像,介紹著店內的商品。

李涼甚至注意到遠處一塊懸浮在半空的影像正在播出一款沐浴露的廣告。

上城區連貨幣都沒有,人們的所有需求隨時能被滿足,有條商業街就罷了,為什麼還有廣告?

喧鬧中,安橋笑道:“人們喜歡逛街,這是人與人之間交流互動的過程,滿足佔有慾和好奇心,也有可能源自刻在基因深處的傳統,畢竟我們的祖先在石器時代主要謀生手段就是打獵和採集,您覺得呢?”

李涼不置可否。

“現在熱鬧的商業街不多了,越來越多的人把生活搬進了神經漫遊,”安橋興致索然地搖了搖頭,在前帶路。

沿著街道向前,李涼打量著途徑的商店。

大多數商店裡都有仿生人店員,卻也不乏人類的身影,那些人穿著和仿生人一樣的制服,愉快地接待顧客,彼此點贊。

沒有“錢貨兩訖”的交易行為,顧客們只是單純地挑選東西帶走,而店員們則貼心地提供建議,如同陌生又熟悉的朋友。

李涼終於相信錫森博士所說的,上城區人上班唯一的原因是喜歡。

有人就是喜歡當店員,有人喜歡當農民,有人喜歡送外賣,有人喜歡當廚子,同時,即使仿生人和機器人可以包辦一切,但很多人就喜歡親自走一走,挑一挑,和同類聊聊,再親自帶走自己喜歡的商品。

工作對上城區的人來說變成了一種社交方式,一個人喜歡並從事什麼樣的工作,代表他選擇了一種身份,他也可以隨時選擇另一份感興趣的工作。

不久。

兩人來到一家酒吧門前。

一個由紅色和綠色燈帶組成的招牌歪歪斜斜掛在木頭門楣上:“針尖酒會”。

透過貼有鏤空裝飾畫的落地玻璃,李涼看到酒吧里人滿為患,似乎所有人都很亢奮,或站或坐,手舞足蹈地說話。

推開門的一刻,鼎沸的喧譁直衝耳膜。

可惜,所有人都在用上城區語言嚷嚷,李涼一句都聽不懂。

安橋輕車熟路地帶著他來到角落裡的高腳桌坐下,打了個響指。

一個仿生人服務員走近,說了一串話。

安橋微笑點頭,也吐出幾個詞語。

李涼想了想,調出視網膜投影器的操控介面,翻了片刻,在語言選單中,調出了“字幕”。

一瞬間,視野中,每個人的腦袋上開始冒出一行行文字。

“媒介即隱喻,媒介即認識論,媒介不只是媒介,而是影響著內容,影響著我們的文化”

“致幻劑中的自我消融經驗展示的正是自我模型整合自我功能出現問題後的情形”

“世界是事實的總和,而不是事物的總和”

“”

原來這些人成群高談闊論,是在討論哲學。

這時,服務員端來兩杯飲料。

李涼從人群中收回目光,問道:“接入點在哪裡?”

安橋雙手交叉擱在桌上,身體前傾,微笑道:“我就是接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