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遠被他說得一愣一愣:“難道不能有讓別人和自己都看著舒服嗎?”

“不能哦。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事能在讓自己滿意的同時也讓其他所有人都滿意。”

他在說話的時候,手並沒有停下,不停的在思遠腦袋上擺弄著,漂亮的手上下翻飛,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像是在對待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也同時帶著一種難以明說的魔力,哪怕是思遠自己看著都快要醉了。

“那……我選讓別人看著舒服吧。”思遠嘿嘿一樂:“反正我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腦袋。”

“很好。”

他的話不多,只是雙手開始上下翻飛,而哪怕是速度如此之快,他的手始終沒有沾到思遠的頭皮,從頭到尾他都只是感覺到髮梢的舞動和那個人手掌的微微熱度,就好像乍寒還暖的初春中一場突如其來的明媚陽光混合著帶有青草氣息的威風,整個人全身心的放鬆了下來,近乎心無旁騖。

時間彷彿就此停止了,思遠甚至隔了好久好久才能聽到掛鐘的秒針滴答走上一下,而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人說話,安靜得有些詭異,但卻讓思遠這段時間所有的疲乏都像是被風吹散,可以說是身心愉悅。

大概四十分鐘之後,身後的那個人在思遠的耳邊輕輕的打了一聲響指,似是回魂的呼哨一樣,思遠立刻從神遊中跑了回來,睜開眼睛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然後不由得感嘆了一聲:“哎!不錯啊。”

真的是不錯,雖然思遠一直覺得自己的髮型也就那樣了,頂多從板寸變毛寸,而現在他居然發現在身後那個人的手中,他的頭髮就好像具備了生命似的,每一根都有了生命裡,看上去清爽、乾淨還透著倔強和不屈,似乎把思遠的本身的性格投射在這一根根的頭髮之上。

而且在結束之後,思遠發現自己身上沒有哪怕一根頭髮,被整理下來的頭髮都規規整整的放在他左手邊的臺子上的一個包包裡,一點都不雜亂,而那個男人正在用心的幫思遠把那個古樸的羊皮紙包用蠟封口,然後拿在手中遞給思遠:“頭髮是一個人的精氣神,每一次整理下來的頭髮都代表歲月的流逝,它就是你的年輪。當有一天你老了,你開啟這些頭髮時,你會發現屬於那個時候的記憶一瞬間就全部回來了。比任何一種紀念品都更有價值。”

思遠愣了愣,接過了那個包包,發現這好傢伙……一個裝頭髮的紙包都如此精美,上面有漂亮的花紋和今天的天氣、日期、風向、溫度等等等等,就好像是一個日記本。

還有,思遠還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在剃頭之後,這幾天身上的那種沉重感一掃而空,整個人無比的輕快,心情也不自覺的好了起來,就像……在悶熱的三伏天突然來了一陣冰冷的大暴雨,心裡的狂躁、煩悶和抑鬱都被衝了個乾乾淨淨。

如果現在再問思遠這一趟值不值……思遠一定先點三十二個贊,然後大聲說這趟絕對超值!他這種土鱉從來沒想過剃個頭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而在收起自己的頭髮之後,思遠才正兒八經打量著給他剃頭的人,這個人的年紀麼……真看不出來,說他四十歲吧,但是面板緊湊面容俊朗。說他二十歲吧,他臉上那股子沉著冷靜、涉世已深的印記卻怎麼都不像那個年紀的人。

“第一次來,感覺怎麼樣?”

他絲毫沒有因為思遠不禮貌和土鱉的行為而看不起思遠,反倒滿臉堆笑的朝他伸出手:“希望下次還能見到你,這是我的名片。”

“左明軒,名字很好聽。”思遠大大方方的也朝他伸出手:“齊思遠。”

“你的也不錯。”左明軒鬆開手,看了看外頭,然後朝思遠點點頭:“你朋友來了。”

思遠回頭,發現寧清遠果然提著大包小包走了過來並一把推開門:“換衣服,換完就要……我……這不是左老闆麼?您親自操刀?”

左明軒站定,朝寧清遠笑道:“怎麼?嫌棄我的手藝了?”

“哎呀……你這是讓我多不好意思啊,居然能讓你親自上陣。”

從她的態度來看,思遠覺得這個左明軒應該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不過看上去他倒是沒什麼架子嘛,挺好說話的。

“哎,寧公主,我可不是為了你哦。我是覺得你朋友值得我親自操刀。”左明軒說著,目光炯炯的看著思遠,由衷讚歎道:“多好的一塊璞玉,你沒發現他身上一股……仙氣麼?”

思遠當時就是一蒙,接著緊張的看著寧清遠,生怕自己的身份被人拆穿。

“哈哈,左老闆太會開玩笑了,我還有事,過兩天再來。”

說完,寧清遠一把拽過思遠,壓低聲音說道:“你跟他說什麼了?”

“沒有啊……”

“嘿,思遠。”左明軒叫了一聲:“以後想理髮,直接打電話給我。”

“謝了!”思遠僵硬的笑著:“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