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牙子一字一句,莊嚴可畏:「世事錯綜複雜,自古以來便是非曲直,皂白難分,不是非黑即白的。就如同殷昊天當年決意將你等四人帶回閬風山,若不是為了保守血珠下落的秘密,又何須將三花莊的村民們困在莊內,封其口舌。」

茫茫世事愁眉斂,秦寰宇憮然自失:「所以呢,就為了天下大義,便要三花莊上下捨身取義?前輩竟能如此理直氣壯,可悲可氣,可嘆可笑。」

「你以為我和你師父就是這麼想嗎!」雲牙子被戳痛了心事,臉驟然拉下,怒髮衝冠:「舍小利而顧大局!當年若不是看你四人呱呱墜地,個個柔軟細嫩,質純無暇,否則你師父也斷不會心軟。難道不是趁血珠尚未萌發之時,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最能防微杜漸,且輕輕鬆鬆!」

「......」

秦寰宇無言以對,他面色冷峻,驀地避開了雲牙子叱責的目光。

雲牙子疾言厲色,趁勢將積蓄多年之話一口氣道出:「我知你被血珠暗投,也是無辜。你在替三花莊村民大張撻伐的同時有沒有想過,你師父他也有舐犢之愛,又緣何願意犧牲愛女腕間鮮血,助你度過每一個朔日之夜?!」

「月兒......」

雲牙子所言如雷貫耳,秦寰宇的心驟然被喚醒,那個雙眸輕合、昏厥在千年古桂下的少女身影浮現在腦海,令他的心隱隱作痛。

雲牙子忍不住仰屋竊嘆,爬耳搔腮,無奈道:「你當殷昊天為何將我收留在閬風山的靈臺?正是知曉血珠的宿主總有一日會難以自持,不受控制。一來醫治丫頭氣虛血虧之身,二來匍匐之救,延綿你的性命。」

「......」

雲牙子之言鞭辟入裡,即便是秦寰宇亦無力反駁。

滿腹皆是對攬月的虧欠,自責無奈,話卻不知從何議起。

這世上總有一些理智會被感情所掌控,俠骨柔腸情難斷,越是英雄,越難免要扼腕興嘆。

雲牙子鑑貌辨色,不禁唏噓不已,慨惜道:「造化弄人啊,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冤家聚頭幾時休。棡鼓盟會下山前,我就在這丹陽殿裡提醒過你,切莫做無益之舉。」

沉默了良久,秦寰宇辛楚懊喪,消沉問道:「當初晚輩並未理解前輩話中隱喻,但......難道月兒和晚輩就毫無一線可能?」

雲牙子長嘆一聲,語調無力道:「我勸你就此死了這條心吧!你乃血珠降世,丫頭乃女真祭祀遺脈,註定你和丫頭之間你死我生,不能共存。再者,丫頭承襲了月影桂的血脈,星盤本就缺失了那顆掌管姻緣的穹冥星,縱使你有心意,也只能是情深緣淺。」

「穹冥星?可,天香夫人她不也是......」秦寰宇話到一半,嘴角一僵,他終於豁然醒悟:「是玄霄派的摘星術?!」

「沒錯。當年你師父和玄霄派掌門陳膡交情甚深,這才換得陳掌門為那刺瑤逆天改命,修改了星盤,否則也便不可能有丫頭。」

「那晚輩我?」

雲牙子眉尾高挑,不耐煩道:「你就莫要想這美事。摘星術乃玄霄秘術,非尋常弟子可修習的。更何況逆天改命是要付出施術者的肉身為代價的,試問有誰會為了成全他人美事,而自傷自損?」

陳朞?!

秦寰宇腦海裡第一瞬間冒出陳朞的名字,若說摘星術,玄霄派歷年歷代的高足弟子裡,還沒有能出其右者。

可很快,秦寰宇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試問世上哪兒會有一個情敵之人如此豁達大度,甚至會為了成全鍾愛女子同其他男子的情愛,不惜葬送自己的雙眼。

千萬情思寸寸斷,斑斑點點終成灰。

秦寰宇心裡的痛楚完全勝過朔日夜裡百倍,她的冰魄雪

魂好似挽起的一掌純淨的水,帶著一絲甘甜,在手心裡輕柔舒展,卻又在你想要將她握緊的時候,從你的指縫間一滴一滴流淌,傾盡全力也抓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