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一個身在㠉華派外之人聞之,心都尚且像是被一把鈍了的銼刀殘忍地割開,那麼對有卵翼之恩的師父而言,豈不是更加殘忍。

攬月腹中翻騰,很想提醒姏婆一聲,語言切勿刺人骨髓。

若在師父雲牙子面前務必要口下留情才好,但又心知姏婆素來是個嘴硬心軟、公允剛直的,秉性怕也是轉變不了,於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嚥了回去,空留一口苦澀。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傷人以言,甚於刀劍。

但㠉華派不知常,妄作兇,說起來終歸也是他自己心存歹意,一意孤行所致。

攬月愁眉不展,無論是秦寰宇和血珠之事,又或是㠉華派和雲牙子之事,皆令她牽心掛肚。

無情的風,透肌蝕骨;時風時浪,卻似若迷航。

天地轉,光陰迫,事不宜遲,她已不可再在清露霏微耽擱。

攬月回首對英招交代道:“英招,你且跟隨姏婆在清露霏微稍作休憩,我有些急事要去丹陽殿走上一遭。”

姏婆吃驚道:“你要去尋欒老頭子?小姐一朝返家,還沒來得及回宮舍裡面休憩一番,反勞為逸,便要去那閒居無聊的老頭兒那裡?”

瞧得出,姏婆失落不捨,眼裡流淌著溫柔的深情。

災禍相距極近,大事當前,攬月也只能狠心絕情,硬是將英招留給了姏婆,自己獨自向南邊的丹陽殿行去。

姏婆穿過桂海追出好遠,望著攬月的身影離去,不捨地在身後喊道:“小姐啊,究竟是何急事,可要老身隨你同去?”

攬月目光堅毅,不露神色的神秘一笑,對著身後輕輕擺了擺手。

姏婆心下一墜,一股不祥之感莫名而生。

這把年歲,閱人多矣,久經世故的經驗告訴她,靜水深流。

河床越深,水面越平靜,實則水下暗流湧動,越是容易遇上險灘和暗流,一個不當心便會有船覆人亡之危。

可她一個渾俗和光的老婆子又能為攬月做些什麼呢?

好像除了屏聲斂氣的等待,也別無他法。

姏婆若有所失,心像被數萬跟鋼針插著。

當正她為自己的不中用而悵然失意時,卻見前方攬月突然頓足轉身,鄭重其辭地託付道:“姏婆婆,月兒還有一事要拜託你。”

“小姐......”姏婆眼裡帶著些許希冀,不知自己還有何處能給予攬月幫助的地方:“小姐請講。”

“姏婆婆,月兒回到閬風山之事還請你暫對爹爹保密。”

姏婆聽得身子一怔,全然無所預料,一臉茫然道:“可是小姐,殷掌門一向最是牽掛小姐的。小姐下山以來,殷掌門時常坐立不寧,如今小姐平安歸來,難道不該最先向殷掌門相告平安的嗎?”

攬月長睫低垂,沉默不語,面容泛出一抹掩飾不住的青灰之色。

“這是怎麼?”

姏婆望之面色冷峻肅然,不像是玩笑之詞,二人之間的空氣裡瀰漫著沉重壓抑的氣息。

於是姏婆不再多問,頷首應道:“好,就依小姐的。老婆子此身已如草木,但若說為小姐保守行藏,還是能做到的。”

“姏婆......”

“去吧,快去吧......”

霎時,萬道金光透過雲層投射在姏婆的臉上,為她的雙頰染上了兩團柔美的胭脂紅,寬仁溫暖的氣息縈繞在她的周身散發出瑩瑩光芒,是攬月永遠堅實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