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畢,江淮目光掃過眾弟子和婁鷸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而去,雄威壯闊......

“師、師兄......”

方才還躲在江潭身後的弟子無地可容,慌亂到莫知所措。

“皆是些碌碌庸流!”好在婁鷸誅殺的目標只限江淮,這等孱弱無能之輩並不如其眼簾。

婁鷸的理智漸漸自仇恨中掙脫束縛,目不轉睛地盯著江潭離去的方向,對流蘇鷸道:“走吧,咱們也去!怎能看著這些小輩在前衝鋒陷陣,咱們隔岸觀火呢?遙想當年,你我也是所向披靡,群魔憚之的。”

流蘇鷸昂首一聲長嘯,像是在回應婁鷸的話,而後一人一鳥騰身一同而起,迅電流光般追著江潭身影捲入那肝髓流野的戰場。

大難當前,有人挺身而出,慷慨前行,亦有人抱頭縮項,恇怯不前。

人之貪生畏死本是天經地義,倒也無可厚非,可那些借他人肉身為盾,障蔽自己開闢一條血路獨自逃遁的,當真是人面獸心。

前方之人仍在殊死拼殺,就見範媱一手提劍,另一手提著一具男弟子的屍體用來蔽體,攜著蒼溧池門下弟子試圖一路橫穿至殿外逃遁。

蒼溧池同鯨香堂一樣,全門上下以女性為尊,故而一見便可知定是那掌門範媱不知從何門何派隨手抓來的替死鬼。

範媱手中的男弟子身上橫七豎八地斜插著劍戟,身上早已被傷得體無完膚,一條血淋淋的腸子被扯出腹外,兩條腿無力地拖曳在地上,留下兩道腥紅色血痕。

男弟子還睜著充滿血絲的雙眼,嘴巴張得很大,想必在死前承受過極大的痛苦。

即便如此,範媱一面拼殺硬闖,一面還在厭棄地唾棄手中這具逐漸冰涼的屍體,別看血流如注,這具屍體的重量非但沒有半分減輕,反而隨著身體的僵硬而變得越來越沉重、越來越難拖曳。

身前白刃相接,如同疾風驟雨,若沒有這具屍體的庇護怕是招架不及,可這具屍體同時也是範媱前行的阻力。

事無兩全之策,範媱思量再三,一咬牙還是將這具無辜的屍體丟在了地上,決意孤身奮力奪門而出。

恰在此時,身後一個女子聲嘶力竭道:“範掌門,不要丟下我啊。範姨,範姨——”

秋草人情,在這生死一線之際,只有心如木石之人方有脫生的可能。

範媱深知這個道理,絕不會給自己平添累贅,更何況她本就是個涼薄之人。

“範姨,範姨,救救我啊,我是春螺——”那個喊聲撕心裂肺,充滿了驚懼和絕望不斷追隨在範媱身後,聽上去有些尚有些距離,卻總也甩脫不掉。

範媱絲毫不為之所動,目光緊緊盯著殿門的方向,沿途且戰且走。

只要越過獻殿那道隔絕生死的門檻,她範媱便又是那個高高在上、眾人擁戴的蒼溧池範掌門了。

可是身後的女子依舊嚎天喊地,慘不忍聞,緊跟在範媱身後的範楚雲終是年輕定力淺,做不到範媱這般置身渡外且面不改色。

範楚雲聽出是姚春螺的悽慘之聲,牽腸縈心,不覺地回了下頭,果然見是姚春螺身負刀傷憂悒崩潰,手腳並用地朝向自己這邊攀爬而來。

看到姚春螺瘡痍滿目、眼中嗆淚的模樣,範楚雲心中一驚。

雖說背棄百派鎩羽而逃的確有些不顧羞恥,可若不是師父範媱的先見之明,帶著蒼溧池一眾弟子倉皇退遁出逃,怕是此刻的範楚雲也會落得同樣慘狀,傾覆於血泊之中,痛不欲生。

大概是見景生情,物傷其類,範楚雲竟然對姚春螺的遭遇有了幾分哀矜惻怛,足下加緊幾步追至範媱身側,小心翼翼地提醒範掌門道:“師父,喚咱們的是鯨香堂姚春螺,咱們是救還是......”

不待範楚雲將話說完,範媱便反眼不識地打斷道:“什麼春螺、夏螺的,你若是活得不耐煩了,想救便救罷!休要來問我!”

“師、師父......”

範媱一句話堵得範楚雲再不敢發聲。

範楚雲不覺想起前些日子裡範媱還同姚碧桃、姚春螺二人在一處言笑嘻怡,閒談家常的樣子。

幾個人還曾窩在蒼溧池寢殿大堂裡,一同商議著如何祛除姚雒棠這個心腹之害,可不過幾日,如今範媱已將她視同敝履,棄之毫不顧惜。

不過眼下橫槍對陣,劍雨交鋒,根本沒有留給範楚雲多想的時間。

範媱教訓地對,正所謂是一朝馬死黃金盡,親者如同陌路人,在危急存亡面前當然還是保命要緊。

“範姨——救我——也帶上我走啊——”

只可惜這個道理似乎只有蒼溧池的人才懂,而那個鯨香堂的姚春螺還在契而不捨地呼天籲地,傻傻地將希望寄託在母輩們看似高情厚誼的交情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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