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三人臉色驀地綠了,難看得面如土色。

正是塑佛塑形難塑骨,即便修煉了萬年、百萬年、千萬年,他也是一株不要樹皮、不顧仙身的老柏樹。

程緋緋和攬月看向綦燦燦,那眼神似乎是在肯定綦燦燦先前對柏樹仙的稱呼,難不成他真的不是樹仙而是樹妖?

原以為柏樹仙已吃得心滿意足,沒想到他張揚的指爪又摸向了下一道菜。

綦燦燦急了,怫然不悅道:“也沒您這樣的吧,都四道菜了,無論能否相助你都該出個聲啊?怎麼一味閉口藏舌。”

“哼,你懂什麼。吃自己的要省,吃別人的要狠。”

見三姊妹臉色都不甚難看,柏樹仙方收回了伸出的手,作出一副偎慵墮懶、高情逸態之相,懶懶散散道:“我當是多大的事兒呢,不值一顧!喚老朽出來豈不如牛刀割雞,大受小知。”

綦燦燦白眼相看,冷齒道:“那好言好語喚了您這半天,您卻一味躲懶,避之不及。”

柏樹仙老臉有些掛不住,言辭掙扎道:“老朽那是避君三舍,不與相爭。你們三個丫頭如此大張旗鼓有備而來,這奢靡陣仗唬得老夫心裡發虛,還以為你們要逼老朽行些敗德辱行之事。”

攬月洞中肯綮,問道:“照您此言,緋緋之事您能相助。”

“這有何難。”柏樹仙仰面朝天,眯著眼睛審視著半空。

這活了萬年的老頭兒不僅脾氣古怪,行為也分外詭異,攪得姊妹三人矇頭轉向,不知其意,只好學著柏樹仙的模樣一同仰首,過目端詳。

綦燦燦直言道:“趕緊的,就不能一口氣說完整嗎。您該不是又要顧而言他,搪塞過去吧。”

“胖丫頭你懂什麼。”柏樹仙倔勁兒上來,指著程緋緋,頑童一般氣鼓鼓地梗著脖子對綦燦燦說道:“遙想當年我與這丫頭的始祖程岡相逢,是在九江東南的蔚川之上。當年蔚川之上尚無橋樑,程岡橫渡蔚水時險墮水中,剛巧被老朽救起。他為了答謝於老朽,便將他雲遊世間多年所悉心整理締結的鑄造之書相贈,說是本想著將書中歸納傳給子嗣後代,積厚流光,恩德深廣。那書叫什麼名字來著?”

“嘖——”柏樹仙微眯著眼睛歪著頭,眼珠子在眼眶裡來回划動,懊惱道:“年深歲久,老朽這腦子裡七事八事裝了太多,一時還真難想起。那書還挺厚,叫什麼工、什麼通鑑。”

程緋緋瞠目結舌,難以置信的看著正拍著腦袋苦思冥想的柏樹仙,程緋緋的身體有些顫抖,眉頭緊促,淚水一瞬間已溢滿了眼眶。

程緋緋心不由主地蓮步上前,紅臉赤頸,心如撞鹿,激動地問道:“前輩,那書名可是《工布通鑑》?”

柏樹仙先是一怔,而後扼腕抵掌,大聲道:“對對!沒錯!《工布通鑑》!”

“緋緋,你知道此書?”攬月和綦燦燦頭一遭看到程緋緋如此激動,

程緋緋想要開口回答,但因心潮澎湃、翻騰不定實在太過激動,情不口禁,幾次想要說話,都更咽難言。

既然發不出聲音來,程緋緋只好連連點頭,回應著姊妹們的好奇。

程緋緋不能口己,綦燦燦和攬月又將視線投回到柏樹仙的身上,綦燦燦問道:“那書中內容您可瞧過?真有化解青石子隔閡割裂之法。”

“《工布通鑑》長篇累牘,老朽又不喜讀書,何況這雙昏花老眼看字如同隔霧看花,瞧不真切。只是草草翻了幾章,掃了幾眼,剛巧翻到過有一章是程岡專門撰寫青石子的。”

綦燦燦有些失望,沉著臉埋怨道:“那您先前說得那般篤定,我當您已胸中有數,沒想到是一簧兩舌在此騙吃騙喝。”

“不,前輩說得沒錯。”程緋緋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語調激昂。

“緋緋?”

緩了好一陣,程緋緋仍是熱淚盈眶,但比先前平靜許多,起碼已能開口講話。

程緋緋說道:“《工布通鑑》的確乃程氏始祖程岡所撰,家父曾說及過,此書乃始祖揭日月而行千載所作,其博大精深之旨,非晚世追隨者所能及。”

綦燦燦問道:“這麼說書中並沒有化解青石子焦金流石之性的辦法嘍?”

程緋緋搖頭道:“不,我並未看過始祖所撰的《工布通鑑》。我們程氏一族,自古以來都是喜愛鑄劍煉兵的遊方羽人,素愛別尋方外,漫步當車,遊歷四方。但路途萬里多羈束,櫛風沐雨,履險蹈危,所攜之物極易丟失損毀。就像這部《工布通鑑》,程氏後人皆以為始祖在遊歷途中將其丟失,故而惋惜不已,沒想到這書竟然會在前輩手中。”

綦燦燦聽得瞪大了眼睛,口中嘖嘖道:“機緣到真際,滄海多神奇。幾經週轉,程氏這本《工布通鑑》終於在久歷風塵之後,兜兜轉轉又呈現在程氏後人的面前。這算不算是程氏祖先保佑,讓緋緋你承襲前人事業,將鑄劍練兵踵事增華,發揚光大。”

綦燦燦這一說,程緋緋反而更想哭了,程緋緋嘆息道:“可惜我娘素不喜我琢磨鍛劍之術,罵我隨了父親的蚩蚩蠢蠢,渾俗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