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日落,晚霞餘輝,靜穆且輝宏。夕陽自紅若楓葉般的火燒雲縫隙間灑落下來,四周的碧瓦朱簷、欞花槅窗都被鍍上一層薄薄的薔薇色紅暈。

柔軟又斑斕的晚霞夢幻般照映在尊義齋外攬月三人硃紅色的臉頰,恬靜而深沉,似乎是想迸盡今日最後一縷金紅之光,為他們驅除煩惱,溫暖愁緒之心。

暮鳥歸巢,天邊皎月泛起了乳白色光亮,同暮靄交融在一起金光璀璨,吞天沃日,如夢似幻,好不真實。

三人就這樣靜靜地遙望著玄妙壯闊的浩瀚畫作,豪邁而遼遠,頓覺心胸通融,似乎永遠都看不厭煩。

真想就這樣任思緒飄然遊離,只是可惜,日出日落皆在須臾之間,萬事萬物皆留而不住。

夕陽耗盡餘暉,慢慢朝向地面墜去,終究散盡精力後是要沉入無盡的黑暗中去的。

金光逐漸暗淡,朦朧飄虛,棲息在身邊樹梢上的暮鴉似在提醒著攬月三人,亦該及時離去。

說起來三人心中各有安排,離開遵義齋走了沒多久,聿沛馠便率先告別,聲稱自己自此穿過大成本往南邊謫戒室去,而攬月和穆遙兲則要穿過棲真門往北行。

這陣子聿沛馠的確古里古怪,似乎是跟謫戒室較上真了,堂後連寢殿都不回了,一頭便扎進了謫戒室裡。

攬月和穆遙兲雖說是奇怪,但見聿沛馠近來鄭重其事、勤學苦修的模樣,好像應當也不會是什麼壞事。

聿沛馠離去之前,還不忘叮囑攬月道:“瞌睡蟲,夜裡風涼,不可勞形苦心,必得善自珍重啊。”

攬月苦笑應道:“嗯。又不是東勞西燕自此再不想見,你何苦說得如同生死離情別緒一般。”

聿沛馠半是玩笑半認真道:“萬物總有福厚澤,事於人為誠至臻。所以寰宇會沒事的,加上還有我聿沛馠在,咱們五人必能平安順遂地回到閬風山去。”

聽到聿沛馠的鼓勵,攬月亦半嗔半喜,調笑他道:“那你在謫戒室裡是不是也該多些用功,如此天資高妙的人兒,如何會連考卷都未能謄寫完全。”

聿沛馠一怔,問道:“怎麼?你們以為是我拉了閬風后腿,才導致籌盤上的成績折戟沉沙,大敗虧輸?”

穆遙兲道:“不然呢?攬月過目成誦,博學強記,以她先後兩次直言置辯含光子的才智,這點考題不足為慮。”

聿沛馠驚詫道:“我以為近些日子以來你二人不解衣帶的日夜照顧寰宇而有所荒廢敷衍,故而對待考核比試得過且過......”

穆遙兲亦吃驚道:“怎麼?也不是你嗎?”

“怎麼可能是我,若是我,何須這般埋怨指責於你二人?!”聿沛馠大聲嚷嚷道:“何況我可是雲影居士,舉筆成文,文辭流利,恨不得洋洋灑灑隨筆一書,便斐然成章。再說了,退一萬步說,即便謄寫不對,可總不至於謄寫不滿吧!”

“那咱們籌子上的分數......”

攬月小聲兀自嘟噥著,一瞬間,攬月的身體猛地一抽,一個冷透骨髓的念頭如閃電霹靂一般竄入腦海。

幾乎是在同時,三個人揚起頭來,張大了眼睛面面相覷:“難道是......”

三個人差點搞忘了,閬風還有一人,那便是聿姵羅。

這幾日她幾乎不怎麼在寢殿現身,大家又各自波波碌碌,已幾乎將她拋諸在了腦後。

聿沛馠的心猛然繃緊,半張著嘴巴兩眼發直,胸口彷彿被什麼人澆築了鉛水一般,沉甸甸地推入海水,越墜越深。

他的瞳孔不自覺地放大,覺得空氣又幹又燥,手心沁滿了汗水,聿沛馠說道:“該不會真的是她吧?她究竟是想要做什麼?這些日子以來她都同誰混跡一處?”

“......”聽見聿沛馠的連連自語,攬月和穆遙兲都沉默著。

“不然,還是我同她談一談?”

穆遙兲為人至纖至悉,大有長兄之風,猶豫著說道。

聿沛馠已如冷水澆身,血涼骨僵,神色黯然道:“你就算了吧。她那脾氣早已被你們慣得弄性尚氣,志滿氣驕,是根本聽不進善言的。”

“那......咱們接下來還有另外四場考核比試,若再縱容她如此下去,咱們閬風派和師父的威名如何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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