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慌忙擺手,斜睨了同樣莽莽廣廣的聿沛馠一眼,苦笑道:“哪裡,令弟直而不肆,倒是一副嶙峋傲骨。沛馠輕言肆口,亦有不當之處。”

“嘶,我......”

聿沛馠賭氣欲辯解,忽然又鬆軟下來,退去一旁。

因為眾目睽睽之下,閬風和玄霄兩派的承襲人間斯抬斯敬、禮貌相談,並不比以往的私下往來那般任意,此刻意味這兩派之間捭闔縱橫,道義之交。

一旦各自以門派承襲人的身份相交,那便如同臨軍對陣,隔江對壘。

故而無論私下裡交情如何,聿沛馠和穆遙兲也得認清場合,識時達變,就像此時此刻,聿沛馠和穆遙兲的身份便是閬風山門下的高足弟子而已。

攬月沒有想到聿沛馠和穆遙兲突然如此鄭重,對自己竦然起敬,隨侍身側,奉令儼然。

這感覺尊而不親,攬月有種生分之感,卻又無可奈何。

陳朞翩翩白衣,皎如玉樹,神閒氣靜對陳胥道:“和氣致祥。”語調柔和,卻浩氣四塞。

陳朞的謙謙君子之風,溫和其如玉,如琢如磨,是一種別樣殊異之美,若單單以“英俊”二字來衡量,那便庸俗了。

飄飄公子,爽氣橫秋,此等白皙少年只應畫中有,定非塵土間人,敢問丰標不凡的茂才公子,怎能不亂人心曲。

攬月回望著無瞳卻依舊眼凝秋水的陳朞,感受著他默默傳遞來的情真意切,千絲萬緒混作一團,一時眼不回睛、目不轉視,竟看得出神。

“吭吭。”聿沛馠在身後聽上去漫不經心地一通輕咳,方將攬月的思緒喚回。

攬月轉眄流精,倉皇遮掩著先前的失態,隨口拾起一個話頭說道:“你先前說要為沛馠他引證什麼?”

陳朞這才楚楚謖謖,以清雅純淨的聲音說道:“方才聿宮主所言的確不假,陳朞並非小人腹心,只是希望你知曉後能有備無患。”

“你是說龍溪派嗎?”

“嗯,之前我曾對你提及過,我與龍溪派的喬柯相熟。你如今大約也明白,江湖百派之所以能在世間立足,多是各有些獨出手眼,不同凡響之處,而這龍溪派則擅長點水化鏡。”

“點水化鏡是何用處?”

“此術名喚‘潭鏡術’,眾所周知,龍溪派因依仗龍溪水域而創派得名,龍溪一代多有深潭淺窪,行走傳遞訊息皆不便利,龍溪派的開創者便修煉了潭鏡術,施術之時可在一定範圍內將潭水變化作鏡面,以此來互通訊息,故以此得名。”

“也就是說,龍溪弟子施術之時,便相當於獲取了千里之眼、順風之耳?”攬月比喻道。

“對,至於範圍,則因人而異,正如我派的摘星術一般,要視修為高低而定。”

攬月突然間想起了什麼,若有所思,喃喃自語道:“難怪......”

“難怪什麼?”陳朞問道。

“噢,沒什麼。難怪沛馠會說龍溪派善用猢猻把戲。”

攬月搪塞敷衍著,實則她是突然回憶起自己與婁嫄那夜於鵝湖上相見之時的場景。

那晚在風雩亭中,二人談話前,婁嫄曾十分謹慎始終的施展洪涯派的壁曦術,變幻出一道縈溢著七彩之光的皂莢泡將風雩亭與湖面間隔開,原來竟是做這個用處的。

那時婁嫄只說是壁曦術可避影匿形,攬月還覺得婁嫄大有如臨深淵之感,會不會過於謹小慎微,今日經陳朞和聿沛馠這麼一提及,卻是自己無知無畏之錯。

自己涉世未深,霧裡看花,對百派術法不知就裡,的確比不及婁嫄和陳朞他們身經百戰,望塵知敵。

攬月心中感嘆,相形之下自己淺見寡識,尚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必得更加警惕小心。

陳朞見攬月兀自沉思默慮,說道:“你也無需多慮,?鼓盟會並非僅此一屆,含光子既已考慮到玄霄派的摘星術,那便定然也通曉龍溪派的潭鏡術,倘若龍溪派有所鬼祟動作,先生必然不會容其逞心如意。”

攬月問道:“所以,有如此翻空出奇術法的並非只有玄霄的摘星術。那麼汪翰在尊義齋內果然是有意針對玄霄派而來?還是說單單與你針鋒相對?”

陳朞守正持重,為攬月有條不紊分析道:“汪翰應當不是衝玄霄來的,亦不是衝著暘谷來的,而是衝著你們閬風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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