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他開始感覺,面前這頭巨大的怪物,可能也存著和他一樣拖延時間的念頭……

格雷是為了等來援軍,而怪物是為了恢復傷勢。兩者都在無形中透過同一手段積蓄著力量,雙方都在賭。格雷賭的是,自己的老大前來之後,能夠與他匯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怪物殲滅。

而巨大深潛者賭的是,自己的傷勢將痊癒得更加迅速,戰鬥力會在這段時間恢復到巔峰,一舉碾碎這些惱人的小蟲子們。

“馬庫斯老大,你要及時回來啊……”

格雷這樣想著,便將耗盡了箭矢的巨弓扔到了一旁,繼續躲閃奔跑,加速衝向了計劃之中的地點,準備尋找另外的刺殺機會。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到面前的巨怪在瀕死恢復過後,上的無理智的野獸氣息逐漸降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殘忍而冷酷的眼神爬上了它的眼底。

那怪物沒有再瘋狂地追擊格雷,憑藉原始的獵殺本能採取行動。而是站立在原地,沉重地呼吸著,似乎在壓抑著靈魂裡最深處湧起的波動。

彷彿這個醜惡而龐大的野獸軀,被一些更加有理智,更加充滿了不可名狀知識的幽魂佔據。

那怪物宛如獨眼巨人波呂斐摩斯在暴風中,發出了蔑視神明的呼喊。格雷在某種奇異感覺的指引下,眼前浮現了令人理智崩潰的畫面。

這個怪物在他的幻覺中,出現在了人類浩瀚的歷史中。遠古的海民部落,曾在月夜下見到這個怪物獵殺一條比它本大不了多少的鯨魚。上古的航海先驅,也曾見到這怪物出沒在波濤起伏的海底巖洞中。

近代航海者聯盟的海員們,曾經用最聳人聽聞的故事,描述那有蹼的手腳、厚得驚人的嘴唇、呆滯無神的凸眼及其它令人不快的特徵。

而在這些短命種不值一提的短暫歷史前,在第一個智人開始探索世界奧秘,思考存在的意義前,在比猿類更加古老的魚類祖先在海底匆忙覓食的時光裡,這古老的生物已經遊弋在深不可測的黑暗深淵或峽谷中,盤桓在巨石建成海蝕雕刻的水下都市裡,復一地祭拜歌頌著那不可名狀的存在……

更可怕的是,格雷還看見了遙遠時光以後的場景。

他看到了人類迎來消亡之時,在宇宙翻天覆地的劇變中,陸地會沉沒,黑暗的洋底會高高升起,用腐爛的淤泥。這恐怖的巨人將從海底崛起,用頭、用手、用翼,用足——匆匆地前行在路上,有時浮泳,有時潛游,有時涉水,有時爬行,有時飛翔。最終託舉著那邪惡的神聖城市,將頂禮膜拜的詭異聖碑,放置在淹沒陸地世界前,地球最後的孤島之上!

格雷開始感覺,這一些恐怖的場景不再是幻覺了。那些畫面已經浮現在了眼前,只差一點顏料的潤色,就能脫離幻想的畫布,降臨到真實的世界裡。

那畫面如此的真實。以至於格雷真的看到一頭恐怖的巨人將一隻有鱗的巨臂揮向了他。

那巨人低下可怕的頭,發出有節奏的聲音。

只是那巨人輕描淡寫的一眼,便完全壓倒了格雷的理智。世界不復存在,耳中只有雷鳴和另外一些大自然最狂暴時才會發出的聲音。

世界,已經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