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不走路了……這裡的人都對他很好,不會打他罵他,不會強迫他做家務,更不會讓他吃不飽飯……直到今日,童嘉羽才終於有了從現實回到夢中的感覺。

但夢實現了。

扶著樓梯,他走到客廳,大家似乎都在沉浸在話題討論之中,無人意識到他的到來。

“縱使有萬般苦衷,孩子畢竟是無辜的,把氣撒到孩子身上,難道就能解除大人之間的恩怨了嗎!”

作為唯一的女性,保姆向來很有發言權,沒有人能比她更加共情和感性。

她冷笑:“這下好了吧,目的沒達成,反倒把自己整進……”目光暼到某處,她愣住:“小羽?怎麼突然下來了。”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童嘉羽。

不知剛才的對話,他聽見多少,只見他神情有些發愣地說:“我想找少爺……”一面說著,一面徑直走向池珉,微微抬起頭把下巴乖順地搭在對方肩上。

與池珉最大的不同是,他不會強行將對方留下,更不會強迫對方抱他,他只要靠一靠,抱一抱,很容易滿足,假如池珉不情願,很輕易就能將他推開——就連索取也是小心翼翼地徵求。

少爺無私地敞開懷抱,只不過對他說了一句:“怎麼那麼黏人。”

童嘉羽呼嚕嚕地“嗯!”一聲,片刻後,他止住笑,轉過頭問:“阿姨剛剛是在說林媽媽嗎?”

保姆愣了愣,似乎完全不料想他竟然能夠如此自然提起這個人:“這……”

“我可以去見她嗎?”童嘉羽天真地問。懷著不諳世事的無畏。

池珉盯了他良久,好似毫不擔心他會離開,用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等你退燒再去。”

童嘉羽第二天就退燒了。

司機載著他們來到一家精神病院,光在外面,就能聽見裡面鬼哭狼嚎的叫聲。

管家和司機帶著他們走過去,大概是事先聯系過,他們走過的一條過道十分僻靜,令童嘉羽的不安稍稍緩解了,在一個轉角處,恰好遇到給林美涵送換洗衣服的童平深。

童平深當場愣住,目光定在兩個小朋友緊緊牽在一起的手上,嘴巴微微張開,卻一個字蹦不出來。

場面一度陷入尷尬的局面。

童平深難以解釋此刻的心情,他承認一直愧對小羽,可如今因為童嘉羽的緣故,他被迫降職,工資甚至連一個實習生都比不上,新房被收回,老婆也因為池家的手腳進了精神病院。

說不恨,是不可能的。說愧疚,也不是沒有。

那他該怎麼辦?後悔一開始把小羽接回去嗎?還是應該痛恨幾年前那場車禍,奪走章沁憐的性命?

憑什麼所有人都指控他窩囊,就連一個毛沒長齊的小孩也來教訓他?難道他就喜歡退縮,他就喜歡被連累嗎?他只是討厭爭吵,習慣息事寧人,這有什麼錯!

他一個大男人,非要跟區區一個女人鬧得雞飛狗跳,把男人的臉面丟盡才合適嗎!

童平深深呼吸一口氣,牽強地笑:“小羽來看媽媽嗎?”

這一家人是什麼意思,帶他兒子來看他玩笑?

童嘉羽輕輕點頭。

童平深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吞吞吐吐地說:“爸爸知道你心裡委屈……你媽媽肚子裡還有身孕,盡量別刺激她。”

察覺童嘉羽的目光變得炙熱,彷彿要洞穿給他的臉面,他硬著頭皮,說:“算爸爸求你。”

管家向來平易近人,此時臉色一凝,冷聲道:“童先生,你目前的工作是少爺看在小羽的份上才保下來的,請不要忘記。”

童平深一時噤聲。

“伯伯別生氣。”童嘉羽轉而對童平深無聲笑了笑,童平深第一次無法直視他如此苦澀的笑容,委屈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