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太妃的事不日就傳遍了後宮。太后行事果斷,一日之間惠竹殿的奴才就或罰或貶了。

為嚴正後宮紀律,懲戒後人。七月十五,是後宮妃嬪、公主王妃夫人、朝廷命婦謁見太后的日子,太后特地將眾人齊聚宜陽宮正殿前方大廣場,親自訓話,以儆效尤。

人群中,朝陽遠遠的望見安初筠面有羞愧,神情尷尬的隱沒在郡王妃中,世煊降了爵位,她也自然降了,不能再與阮言熙同肩並立,聆聽太后言訓。

太妃之事引以為鑑後,後宮必能風平浪靜不少。

只是今年天氣古怪,過了處暑後天氣仍是酷熱不已,每日皎陽似火,午睡時分蟬聲大叫,打擾眾人靜修,小太監和小宮女們拿著網撲冒著酷熱四處捉蟬。

朝陽懷著龍胎,更是怕熱,只覺得椅席炙手,熱不可耐。皇上每日御賜冰塊,放於木架銅盆之中,午時時分置於寢宮正中,或是置於床邊,一兩個小宮女用薄扇輕輕扇動,籍借一絲涼風。饒是如此,還是暑氣蒸人,汗流浹背,恨不得只穿貼身薄衣裙。在宜陽宮聽訓完畢,已是衣衫盡溼,回到宜寧宮立馬沐浴更衣。剛坐罷休息沒有多久,安信郡王妃過來請安。

阮言熙和安竹筠對朝陽都有芥蒂,先前從未主動過來請安,每次朝陽若有事相求,都是要等在宮外,尋找時機,才能與她們說上幾句話。

今日她竟然主動前來請安,讓朝陽反而有些受寵若驚了。

小青領著安竹筠走了進來。

她著淡紫色鈿釵八鈿郡王妃朝服禮衣,臉頰微紅,耳鼻邊微微可見細細汗珠,應是剛趕著日頭進宮過來,有點生汗。

她低著頭,向朝陽盈盈拜了個福禮。

朝陽是皇上的正二品妃子,她是正二品的郡王妃,按理,只需微微行禮即可。

先前,她與阮言熙身為正一品王妃之時,見了朝陽只是微微欠身而已。

朝陽欠身回禮道:“郡王妃快起。”一邊請她坐下。

她臉有訕色,蘇太妃的事情讓世煊與她蒙羞了,後宮之中被人議論評說也就罷了,估計宮外朝廷命婦之間也是被人指指點點的。

朝陽因上次世煊不注重禮節之事,心懷愧疚,就怕安信郡王妃對她有看法。

小青呈上冰鎮解暑綠豆湯,朝陽道:“烈日炎炎,郡王妃趕著日頭過來,別熱壞了,快喝一碗綠豆湯,解解暑。”

安竹筠謝過喝了一口,放下道:“多謝昭容。昭容有孕,一直未曾好好恭喜。這是我親自做的幾件嬰兒布兜,昭容若不嫌手藝粗糙,就湊合著用吧。”

她接過貼身侍女手中的紅色禮盒,遞給了小青。

小青恭敬的取過,開啟禮盒,放到朝陽眼前。

朝陽伸手拿出一件小布兜,紅色的加絨緞子布上,金色絲線相著五色棉線,精心繡制的蠍子、蛇、壁虎、蜈蚣、蟾蜍等五毒顏色亮麗,憨態可續,只覺得可愛,並不覺得可怕。

嬰兒肚兜繡制五毒,是象徵吉祥,五毒保佑寶寶百毒不侵的寓意。

朝陽笑道:“郡王妃的手藝真是了得,心思也巧,我到現在也只是學了個皮毛,比不上郡王妃的一半。”

安竹筠道:“昭容過獎了,喜歡就好,算是我和郡王爺的一份小小心意。”

朝陽忙謝過,猶豫片刻,問道:“郡王爺可好?”

安竹筠眼眶一紅,卻忍住眼淚,道:“多謝昭容關心。郡王爺賦閒在家,每日讀書作畫,樂得清閒。”

朝陽躊躇半響,道:“那日之事,你切莫多心。郡王爺與我從小一同在宸佑宮讀書,彼此之間太過熟悉,先帝對我極為寬厚,並不以禮節拘束,若有唐突,你千萬莫怪罪。”

她微微一笑,道:“昭容從前貴為郡主,受先帝萬般寵愛,在我們眼裡您是高不可攀的。先前郡王爺對您照顧有加,我並不理解,背後也有些怨言,如今看來卻是我多心了。母妃糊塗,欲加害於您,莫非您在皇上面前求情,恐怕母妃難逃一死,我們也必受牽連。郡王爺千叮萬囑,讓我進宮一定要面謝與你。”

朝陽道:“郡王爺客氣了。只是一恩報一恩,一心還一心而已。”

安竹筠道:“話雖如此。只是這天下知恩圖報的能有幾個,恩將仇報的卻也不少。”她平日裡話語並不多,沒想到也是伶牙利嘴。

她繼續道:“母妃畢竟年邁,在冷宮中恐難煎熬,故還請昭容能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幾句。”

朝陽道:“若有機會,我定然會向皇上再求情。你回去也告訴郡王爺,千萬莫再意氣用事,皇上對他只是小小懲戒而已,不久必能重新應詔入朝,再受重用。”

安竹筠急道:“此話當真?”

朝陽點點頭道:“這是皇上親口對我所說,不會有假。”

安竹筠喜上眉梢,道:“多謝昭容。”

閒談幾句,安竹筠心滿意足的起身告退,今日她來的兩個目的都已達到,自然是無憾而歸。

她畢竟出生官宦之家,其兄安城煥又是正四品上吏部中書侍郎,對於官道之事尤為看重,若是世煊得罪皇上永遠被貶,對她母家自然也有損傷,她必定不能容忍。

可是若是朝陽,情願世煊遠離這個是非之地,被皇上發落至某處,做個閒職的王爺,過過自己的日子,又有什麼不好?何必追求這虛幻的朝廷生涯呢?

只是,皇上已經下旨終身不出,蘇太妃若想從冷宮中出來,怕是不可能了。至於,世煊,重返朝政是遲早之事,只要他耐心等待,終究還可受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