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錢師爺,聽說收受了三萬二千兩銀子。膽子真大,不愧是江南第一刑名師爺。可惜遇到了岑國璋。幾天功夫就給他查了底朝天。問情兄,聽說那錢師爺還是你姨父給趙世寧引薦的?”

“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不過聽說那錢師爺在江寧,吃得也挺黑的,十幾二十年,一直沒事,所以膽子才這般大。”

“那是他沒有遇到岑國璋!趙世寧這回栽了。聽說皇上硃批已經送到內閣了,革職抄家,流放安南看管。廣安郡王都要氣瘋了。趙世寧是他手裡為數不多能拿得出手的朝臣,折了。”

隋黎檀冷然一笑,“這也是皇上給朝中上下一個警示,他老人家春秋鼎盛,不要急著在立嫡這件事上押寶。”

“嗯,是這麼個道理。”

“還有件事你們聽說了嗎?”隋黎檀又問道。

“什麼事?”

“昱明公上了份摺子,說平定思播諸州的舉動明年會開始,接下來就是全面的改土歸流。他建議,先設立黔中布政使司,做好接管準備,還舉薦了陳啟連為黔中布政使。”

“嘿,昱明公他們師徒倆都是一個脾性。眥睚必報啊。趙世寧在背後捅刀子,師徒倆聯手,又是彈劾又是刷案卷,硬給流配去了南海。陳啟連耍小心眼,坐視不管,直接給他挪位置。黔中布政使?陳藩臺敢去上任嗎?”

“皇上硃批準允了,另擬徐三明為豫章布政使,魏國顯挪到荊楚為布政使,岑益之兼署荊楚按察使。”

“岑國璋又升官了。”佟希貴有些忿忿不平道。

“那是他的本事,只是魏國顯被皇上派去荊楚,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隋黎檀輕輕地說道。

“管它呢,我們先給把它變成壞事。”佟希貴拿起那份岑國璋奏章抄件,恨恨地說道:“這裡面有岑國璋平定思播的戰略部署,我們多抄幾分,遣人秘密送去黔中,叫那些土司們都知道,也好有個應對。讓岑國璋多啃些時間,說不定還能啃崩掉幾顆牙。”

“意義不大。岑益之敢上明折,就不怕洩漏。真要是機密,不想人知,他完全可以上密摺。岑益之雖然只是四品官階,可他有宣撫使差事,可以密摺直達天聽。”

“洗塵兄說得極是。岑益之此賊詭計多端,說不定還盼著別人把他的摺子洩漏去黔中,到時候又是一場風波。”呂輕樰低頭說道。

“沒錯。不過荊楚黔中那邊,我們沒有精力去顧及。這次我匆匆回京,是有件迫在眉睫的大事。”隋黎檀微微閉上眼睛,似乎有些累了,想眯一會。

“什麼事?”

“從宮裡傳來的訊息,皇上決定擢升陳如海為江南藩臺,派李尉接任東南海關都轉運使,兼領江南按察使。”

呂輕樰和佟希貴默然無聲,雅間裡靜寂無聲,窗戶裡悠悠地傳來遠處的唱曲聲。

“俺曾見金陵王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這是要下手了?”佟希貴像是被這唱曲聲聽得有些心煩,微微啞著嗓子問道。

陳如海對東南勳貴們的底細瞭解得一清二楚。而李尉非等閒之輩,務實幹練,手段高明毒辣,曾被稱為正弘帝手下最兇狠的鷹犬。

兩者聯手,絕不是什麼好事。

“圖窮匕見啊。只是這陳如海,怎麼就他媽的到那頭去了。”一向儒雅的呂輕樰忍不住爆了粗口。

“人家是哪頭風大就往那頭倒。”佟希貴忿忿地說道。

“陳如海探花出身,名譽士林。他們陳家又是蘇南世家。皇上這一招,直接點在我們要害上。”隋黎檀輕輕地說道。

盛國公、昌國公、長林侯等勳貴與安國公、信國公等不同的是,他們上百年一直在地方苦心經營,已經成為各地世家的盟主,在東南根深蒂固。

這也是正弘帝最忌諱的一點。大順朝最富足的糧倉和錢袋子在這些人手裡握著,他在紫禁城裡能安心嗎?

“我這次回京來,就是要召集大家好好合計一下。事到如此,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那件事,是不是該啟動了。”

隋黎檀的話剛落音,呂輕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幾步衝到門口,開啟門,看到隋府的護衛張仁勇帶著人,遠遠地在走廊兩頭守住,這才舒了一口氣。

關上門,轉過身來,一滴冷汗從他額頭上滴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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