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我這是飛來橫禍啊!早知道,我這個署理知縣就不爭了,安安穩穩做我的縣丞,與世無爭,逍遙快活,多好!”

聽完岑國璋的話,劉存正笑了,“老弟突遭大難,發發牢騷是應該的。有些人,做事越來越囂張跋扈了。居然在洪州城門口劫殺朝廷命官,說他們殺官造反,犯上作亂,真沒說錯!”

岑國璋聽出些味道來,不過他沒有做聲,繼續聽著。

“不過你這署理知縣,該爭還是要爭一爭。老弟,胡思理那邊屁股剛離座,有人就惦記上了。先是給樂王府二側妃的哥哥塞了一千兩銀子,得了王府杜長史的一封八行書。再在藩司衙門裡上下打點,幾位師爺、書辦那裡撒了五百兩銀子,這才見到藩臺袁大人的孟師爺,遞上了那封八行書,附帶著五百兩銀子,那位才答應在袁大人面前美言兩句。”

“然後花錢開路,搭上了督冊道、左副使的線,塞了兩千兩銀子進去。零零碎碎,前前後後五千兩銀子,為的就是老弟的署理富口縣。”

岑國璋嚇了一跳,五千兩銀子,只為一個半年有效的署理知縣?

“為了秋收漕糧?”

“哈哈,老弟是聰明人。心黑些,一趟漕糧辦下來,能撈一兩萬兩銀子,投資小回報大,只是風險高。八行書遞到藩臺跟前,他老人家只是淡淡地說了句,岑縣丞是個知恩的人,難得啊。那廝的五千兩銀子就打了水漂!”

岑國璋心裡暗暗慶幸。自己為胡思理離任時那一番操辦,傳到省城諸位上官耳朵裡,讓他們十分欣慰。誰都希望有這麼一位知恩圖報的故吏門生。

劉存正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岑國璋,繼續說道,“其實更重要還有一點,是那廝做錯了一件事。只是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岑國璋感受到劉存正投過來的眼神,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考驗。他腦子迅速轉動著,把劉存正剛才的話重新過來一遍,突然想到了某一點。

“老哥,是不是那廝拜錯了神仙?或者說,多拜了一位神仙?”岑國璋含蓄地答道。

劉存正笑得很欣慰,笑呵呵地說道:“老弟,拜神仙不是他那樣拜法。神仙也是有碼頭的,你今天拜了佛祖,明天又去拜三清。以為處處神仙都拜到了,結果一處都沒落到好,白瞎了。老弟,要引以為鑑啊!”

岑國璋覺得他話裡有話,前後一聯絡,發現他是在暗示自己。

“老哥,我們富口縣,小地方,只有那麼一尊神仙。其實我也很想拜三清,可惜找不到道觀大門。只好先在一座破廟裡掛了單。老哥,你不知道我們這種孤苦飄零,無依無靠的痛苦啊。”

劉存正笑得更欣慰了,他湊過頭來,低聲問道,“老弟,問句心裡話,你真的想拜三清?”

“道教是本朝國教,太上老君被太祖皇帝上尊號為玄元道德聖祖皇帝。老哥,你說我不拜三清拜什麼?”

本朝國姓為李,自認為老子李耳後裔,所以尊太上老君為祖皇帝,奉道教為國教。

“老弟,看樣子你這個弟兄,我是認對了。你明天放心去藩司衙門投書報到,然後靜候佳音。老哥我在藩司衙門還有幾分面子,幫你運作一番,用不了兩三天,藩臺袁大人會掛牌出來,委你署理富口縣。到時你上個謝恩的札子就好了。”

“謝老哥。這支出費用,還請老哥儘管說,總不能讓老哥你搭人情不說,還要搭錢進去。”

劉存正笑了笑,揮揮手道,“這些都是小錢,到時我列出來告訴你。不過老弟,胡思理是你的恩公,他身上的有些東西,還是值得你學習的。”

“還請老哥指點。”

“老胡過於惜身,說白了就是膽子小,兩邊都不想得罪。這點不好,老弟千萬不要學。但是老胡小節有虧,卻沒有失德。貪汙受賄,貪贓枉法,他是半點都不敢沾。老弟,我知道你的膽子比老胡大多了,只是一定要用對地方!”

“謝劉兄誠心指點。先父在世時,曾經教誨過小弟,說做人做事,可以留小把柄給別人,但是千萬不要留要命的把柄。‘膽欲大而心欲細,智欲圓而行欲方’。小弟我一直牢記先父的教誨,日夜不敢忘。”

劉存正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你有一位好父親啊。”

起身告辭時又叮囑了一句,“過兩天藩司中營統領,景從雲景遊擊會找你談一陣風的事,你暢所欲言就是了。”

“小弟記住了!”

藩司中營,就是布政使司直屬警衛營,兵員五百。原本一營統領,配個千總綽綽有餘,藩司中營卻是遊擊,比千總高兩階。按照岑國璋的理解,這叫高配。

景從雲,他找自己到底有什麼意圖?他真實的身份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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