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你入值都察院,沒聽到一些風聲嗎?”

“什麼風聲?”

“荊楚那邊的風?”

“哦,有兵部給事中許大人和戶部給事中鮮大人上疏,彈劾荊楚撫院。”

“我還以為這麼大的事,李兄身為左副總憲居然不知道?我在太僕寺那個鳥衙門都聽到風了。”

“哦,看來此事議論紛紛啊。”

“當然議論紛紛了。昱明公和岑國璋師徒倆在荊楚編練勇營,與祖制不符啊。還有昱明公一伸手就把自己的弟子安排到巴蜀鹽茶道的位置上,人還沒到任,先把瀘州井鹽十綱二百萬鹽引,分出來四分之一攥在手裡。那可是四百萬擔鹽,兩百萬兩稅銀啊!”

李養貴看了胡之榮一眼,心裡琢磨出這一位的意思。

想必不甘心的尚黨,準備向新入閣的覃黨開火。

在荊楚做巡撫的昱明公,是覃北斗的好友,也是他強有力的盟友。打昱明公就是隔山打牛,劍指剛入閣的覃北斗。

可是人家昱明公是你們這麼容易撼動的。

“編練勇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昱明公平定樂王之王,在實戰中發現,地方衛鎮的兵不如守備營,守備營的兵又不如鄉兵。不僅戰力堪憂,軍紀更差。昱明公奉命平定思播之禍,肯定要用軍紀嚴明又能打仗的兵。”

聽到李養貴話裡有偏袒之意,胡之榮譏笑一聲道:“國朝一百多年,還不都是靠衛鎮兵和守備營兵綏靖地方的,怎麼到了昱明公那裡就不行了?再說了,衛鎮兵不堪大用,可以擇優汰劣,加以整飭。我看啊,昱明公用意不純,有擁兵自重,割據地方的意思。”

李養貴心裡冷笑幾聲,你這話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你會帶兵打仗嗎?嘴巴一張,道理一套一套的。可惜人家是真正帶兵打仗過的,剛平定過一場謀逆叛亂,實打實打出來的軍功。人家擺出來的事情,比你這嘴皮子一翻胡扯出來的要有說服力的多。

現在皇上對昱明公擺出來的事實,深信不疑。

內閣六部,就連五軍都督府,只要辦過實務,下過地方的人都知道,昱明公真沒說錯。一百多年,地方衛鎮的官兵,真的爛透了。

最關鍵的,昱明公上疏點出了一個關鍵問題,用衛鎮和守備營的兵,費錢又費時。不如編練勇營,乾淨利索地平定思播之禍,功成後再解散,或者汰換不堪用的衛鎮和守備營的兵員,一舉兩得。

你們怎麼挑了這麼個突破點,還想拉著我們洪黨一夥下水,做夢呢?

看到李養貴無動於衷,胡之榮不甘心地又說道:“鹽政乃國之大事,不可輕動。荊楚撫院開這個先例,可不行。都察院難道不想彈劾以正風氣嗎?”

“此事牽涉到軍務,我們都察院不好輕易涉及。”李養貴打了一招太極。

吸取前朝御史噴子們,不懂軍務也敢瞎噴一通,結果貽誤戰機,良將蒙冤,釀成大敗的教訓。本朝嚴格規定,打仗時的軍機軍務,都察院的御史不得瞎摻和亂彈劾,自有五軍都督府、兵部和內閣看著呢。

胡之榮一聽,對面這位狡猾狡猾的,一直不肯上套啊。事到如今,也有點灰心了。李養貴還好對付,可是他後面的洪中貫,那可是修煉成精的老狐狸。

先是不聲不響地修煉了十來年,熬到大理寺少卿,然後不知為何,外放了江南按察使,坐了兩年,別人還沒反應過來,居然成了江南布政使。又坐了兩年,直接進京做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然後成了右總憲。

最神奇的是這次,大家搬著手指頭,頂多以為他只是補入內閣,做個普通閣老,次輔位置是覃北斗的。想不到,嗖地一聲,人家直接反超了,一屁股坐到了次輔的位置上,讓多少人的眼珠子掉落在地上。

這樣的人物,你想哄弄他下場,沒有那麼簡單。

唉,我們尚黨,真的是大勢已去,好日子不再有了!

想到這裡,胡之榮心裡更加心灰意冷了。

李養貴看到他這神情,心裡冷冷一笑,像是不經意地說道:“胡兄,我在都察院倒是聽說工部給事中那邊,想彈劾兄弟你。”

胡之榮心裡一抽抽,連忙強笑道:“彈劾我什麼?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們彈劾。”

“聽說他們想彈劾你在正弘二年主持的海河河工一事。”

胡之榮臉變得有些難看,麻蛋的,老子都落魄成這樣子了,還有人追著不放,當我是落水狗嗎?正要細問兩句,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在吵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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