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岑神斷斷案最講證據。自己私藏懷錶,後又偷偷混入贓物中,沒有第二人看到,更不可能有證據。

“清溢山山匪搶去的表,為何在百姑山山匪的贓物裡?”

“大老爺,可能是他們互相交換贈送。再說了,天下之大,這樣的小玩意不可能只有一個。”

“呵呵,你這狗東西,死到臨頭還要狡辯。好,我就讓你死個明白!這種銀鏈子小掛錶,屬於西洋貨。以前在豫章根本沒有。還是去年恆源通、隆利昌兩家打通了東南海商的路子,才有少量販賣到豫章。”

“這種表,十分珍貴,每一隻上面有銘刻的徽紋,有大食數字做編號。恆通源、隆利昌兩家都有記錄,某某號表賣於哪一家。本官去文一查,就能查出,這塊表就是原本被送去昌建縣,卻被清溢山山匪搶了去的那隻。”

“清溢山位於昌建、安德兩縣交界處,那裡的山匪,你們安德縣擒拿了一部分,昌建縣在五月份時也擒拿了一部分。昌建縣擒拿的一位二當家的口供裡,還提到了那塊掛錶。說這塊表如何落在他的手裡,如何喜歡,又如何暫借給弟弟,山匪五當家的。不想那廝去安德縣犯案時,失手被擒殺。那塊表下落不明。”

“那位二當家的還在府衙大牢裡關著,等候刑部的批覆。要不要我把這塊表送過去,讓他看一眼,是不是他搶來的,然後借給弟弟,又被你繳獲私藏的那塊?”

聽岑國璋說完,丁小四又開始拼命地冒汗。

他萬萬沒有想到,岑神斷只是看幾眼卷宗,就把自己幹得壞事,那件關鍵證物的來龍去脈釐清得明明白白,比自己還要清楚裡面的脈絡。

丁小四絕望了,他抬起頭,看到岑國璋一臉的天高雲淡,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還微閉上眼睛,細品那匡山毛尖的回甘。

原來自己在這位大老爺眼裡,根本就不是個菜。人家只是捎帶手地就把自己給收拾了。丁小四萬念俱灰,癱坐在地上,哀嚎道:“小的願意招!”

等丁小四在供詞上簽字畫押後,岑國璋一拍驚堂木道,“安德縣羅坊鎮白石子村賀領凡,與百姑山山匪溝通,是為同黨一案,本官判定,賀領凡是被冤枉的...”

岑國璋話還未落音,熊百鳴冷冷地說道:“就算那隻掛錶是丁小四混入的,其餘的贓物卻是百姑山山匪的,依然說明賀領凡是山匪同黨!”

岑國璋哈哈一笑:“百鳴兄剛剛還說我不背國朝律例,我看兄臺你也是沒背過啊。根據本朝律例,有誣陷栽贓實證的證物,全部視為無效,不得援引入案。那批贓物,裡面的掛錶是丁小四混入進去用於栽贓,所以那批證物無效。”

此時,岑國璋的話語間變得森然起來,“百鳴兄,你還有什麼物證,能證明賀領凡是山匪同黨?”

還有個屁的證物,只是那批贓物,就把賀家整得家破人亡。趙應星等人再心裡暗自答道。

“或者說,貴縣還找到什麼人證?”

有個屁的人證。知道內情的百姑山山匪首領們,被熊知縣或打或站,全給弄死。以前沒人證明賀領凡是冤枉的,同樣,現在也沒有人能指證賀領凡是山匪同黨。

太厲害了,就是一個環環相扣的連環套,嚴絲合縫,不留一點縫隙。趙應星等人心裡感嘆道,岑神斷,名不虛傳啊!

岑國璋見熊百鳴無話可說,盯著他身上的青袍,還有那頂黑漆漆的烏紗帽,長嘆道:“雖然我可以給賀領凡洗冤,卻不能讓他還陽活過來。一條人命啊,一條人命啊!”

聽著岑國璋的唏噓感嘆,趙應星心裡也忍不住泛起一陣悲憫之情。

是啊,不是阿貓阿狗,也不是螞蟻蚊蟲,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因為丁小四的貪婪無恥,熊百鳴的升官心切,就這麼沒了。

突然間,趙應星靈光一閃。

聽得出,岑大人對熊大人非常不滿啊。不要看從北門到縣衙,岑大人對熊大人一直客客氣氣的。趙應星是不信的。做官的,都是如此,當面稱兄道弟,轉背就互相捅刀子。

如果心有不滿,肯定會回去寫摺子彈劾熊百鳴。按照岑大人現在的聲勢,那是一彈一個準。

熊百鳴去職了,那豈不是自己可以署理。要是能夠走走門路,轉正也不是不可能。雖然說進士才可坐正堂,可人家岑大人區區一介秀才都做出榜樣了,自己堂堂舉人,難道就做不得嗎?

富口縣知縣丘好問,他也是舉人啊!

想到這裡,趙應星就跟掉進了火焰山,由內往外,越來越熱乎。

“其餘貴縣兩位秀才訟棍,藉機敲詐賀家家產一案,趙縣丞,本官指定你來審理!”岑國璋當機立斷道。

“接下來,本官要審一審安德縣蘆潭鎮呂府滅門案!”

趙應星等人一個激靈,連一直板著一張死人臉的熊百鳴也被震驚。一天斷三案,而且案子一件比一件要複雜。

岑大人,你這是要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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