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很多人認為,今世做了閹人,是上輩子缺欠陰德太多。所以這輩子要積攢陰德,至少下輩子不能再做太監。

置公公聽完後,神情複雜,他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想不到岑大人還是如此慈悲心懷?”

“懷菩薩心腸,行霹靂手段。這一向是在下的座右銘。”

岑國璋滿臉堆笑地說道。

看著置公公那張能氣死女人的俏臉,岑國璋總覺得他很眼熟。或者說,他的相貌帶著幾個熟悉的人面貌特徵,只是總是想不起像哪位熟人。

或許長得漂亮的人,都是有共同特徵。

置公公爽快地點點頭:“積攢點陰德,救救那些可憐女人。嗯,我記下了。”

岑國璋客氣地送走置公公,連忙帶著常無相趕往王府。

趕到時,不僅老師王雲在,師兄薛昆林也在。

現在幾位師兄都有事在忙,楊謹忙著天橋改造,朱煥華忙著《京華時報》和《文報》,曾葆華忙著戶部的那攤子雜事,好像就擔任都察院都給事中的薛師兄最閒。

“老師,我想上書,求皇上和內閣開恩,赦免林府那些無辜的女眷,撥給宅院居住,在抄沒家產中擇出部分,作為她們的贍養度用。”

岑國璋開門見山道。

薛昆林微皺著眉頭不客氣地說道:“師弟,你把林閱新一家送進大獄,現在又上書搭救他府上的女眷。不怕別人說你假仁假義,虛偽邀名,甚至說你包藏禍心,貪圖林府女眷的美色?”

岑國璋仰首哈哈一笑,“薛師兄,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他想怎麼說是他的事。我只要秉承本心,無問西東。”

“好!益之說得好!秉承本心,無問西東。你儘管上書,我也會單獨具表上書,為林府女眷求情。”王雲大聲叫好道。

薛昆林笑了,他欣慰地點點頭,“師弟只管上書,我去聯絡師兄弟,一併上書。持心行事,何所顧忌?”

看到兩位弟子這番舉動,王雲大感欣慰。他含笑捋著鬍鬚,心裡無比地舒暢。或許,自己離悟道不太遠了。

突然間,他想起岑國璋當初說得那首據說是安息國拜火教的詩,感受著詩裡對生死無常的感悟,無比的悲天憫人,以及強烈的對善良和光明的渴望。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這些年的經歷。

瓊林宴上,花團錦簇,意氣風發,恍然一覽眾山小的金榜題名;祁連山下,黃沙漫天,荒涼偏僻,依稀遠在天邊的龍泉古驛。

六朝古都,金粉江寧,朱門肉臭,恰似淺吟低唱的醉生夢死;豫章湖邊,餓殍滿地,哀鴻遍野,猶如人間地獄的洪水災區...

他想起自己殺過的那些惡人,教過的那些學生,救過的那些百姓。

一張張不同的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憤怒、哀愁、悲痛、欣喜,在眼前閃過。無數的人臉,聚整合一座座山巒,一條條河流,最後,化成了陽光普照的大順江山。

此時的王雲,心有感念,喃喃地說道:“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聽到這句話,岑國璋張開著嘴,激動的情緒在不斷地衝擊著心房,數不清的話堵在心口,就是說不出來。他雙眼發漲,鼻子泛酸,最後兩行熱淚流在臉上。

他撩起前襟,鄭重地跪下,恭敬行禮,滿懷歡喜地說道:“老師,你悟道了。”

薛昆林也是淚流滿面,跪在地上泣不成聲,但話語裡滿是欣喜,“老師,你終於悟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