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岑國璋不想在吳瑜面前認弱,不想在這個傢伙面前承認自己的“不學無術”。他的腦子在飛快地轉,終於想到一個與“西樓”有關聯的典故。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吳瑜默唸了幾遍,驚喜地問道,“這詞是誰寫的,是玉娘,還是洛兒姐姐,又或者是白姑娘?”

岑國璋心裡也懵圈了。啊,想不到自己隨口一念,念出一句“漏網之魚”?這首李煜的詞還沒有哪位古人做出來?

想想也是,李杜白、蘇辛陸李,唐宋那麼多膾炙人口的詩詞,在這個世界“機緣巧合”地被不同的古人作出來了,已經實屬難得,偶爾有那麼幾個漏網之魚,也是應該的。

可是這千載難逢的漏網之魚,自己偏偏不能拿出來裝比!

就連南城天橋的乞丐都知道,赫赫有名的岑大人是位能臣幹吏。但是吟詩作對的文采,呵呵,恐怕是騎上汗血寶馬,也難以追上家裡的太太和兩位姨太太。

玉娘、施華洛和白芙蓉在幾次陳絳珠舉辦的女子詩會上,已經“才壓群芳”,文名傳遍京華。而自己詩會出醜的事情,也傳遍了士林。

底細已經被世人知道,如果腆著臉說這新詞是自己寫得,旁人也只會當面呵呵一笑,轉背去大罵。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居然連妻妾的詩詞也要據為己有,太不要臉了!

“嗯,嗯,嗯,是白姑娘寫的。”岑國璋支吾了一會,終於把這首詞的著作權給了白芙蓉。

自己想做個文抄公都沒資格,實在是太慘了!

白姑娘的文采跟施華洛不相上下,寫出這樣的詞,不足為奇。

其次,她對自己的態度,要比施華洛強多了,溫柔到逆來順受的地步。屆時自己跟她商量冒領作者之名的事宜,肯定會乖乖地認領下來,並無二話。

絕不會像施華洛,冷笑三聲,然後不屑地叫本老爺我滾蛋。人家有安息皇室血統,自視甚高,怎麼看得起這種欺世盜名的勾當。

唉,不說了,不說了!

“原來如此...”吳瑜喃喃地念了幾句,不知怎麼地就淚流滿面。

吳玥很尷尬,這闕詞是寫得很好,可是也沒有感人到這個地步啊。

三弟,老爺叫你巴結籠絡岑國璋,沒有必要這樣啊,聽了人家小妾的詞就感動得流淚,矯枉過正了。

“瑜哥兒,怎麼了?”

“我一時情不自禁...林府的幾位姐兒,修心哥兒的幾位姐妹,也是這般美貌與才情並重。可是現在,她們都被關在刑部的女牢裡,暗無天日,等著被髮賣,甚至可能...可能流落勾欄青樓。想到這裡,我就悲從中來。”

岑國璋和吳玥面面相覷。

岑國璋萬萬沒有想到,吳瑜居然還有這麼一份心思。可是轉念一想,這堆勳貴子弟裡,怕只有他才有這份純善的心思。

隨即,岑國璋的心頭湧起一陣慚愧和難過。

一直被視為紈絝子弟的吳瑜能想到的事情,自己卻沒有想到。難道在這個泥潭一般的俗世官場打滾久了,本心已經被矇蔽?那點不多的善念也要泯滅?

吳玥的臉上還帶著幾分尷尬。人家益之老弟的“愛妾”白芙蓉,可是豔冠秦淮河的名妓,你當著人家的面說勾欄青樓,有點當著和尚說禿驢的意思了。

這個弟弟,想起一出是一出,自己跟在後面,三頭六臂也擦不乾淨屁股。算了,回去我就稱病,向老爺告假。這個保姆,誰TM愛當誰去當,反正老子現在是身心疲乏了。

吳瑜還在那裡流淚哭訴,“這些女子,養在深閨,不聞門外之事。為什麼爺們在外面惹得禍事,要牽連到她們頭上。她們到底犯了什麼錯?居然要受此凌辱,此生再無清白之身,安樂之日。”

說罷,他爬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她們到底犯了什麼錯啊,要經受如此大的罪過啊!”

在他哽咽的哭聲中,池塘那邊眾女還在嬉鬧雀躍,就像一群歡樂的黃鶯。

爽朗的笑聲,像春天裡清脆的鳥叫聲;像夏天裡潺潺的溪流聲;像秋天裡醇厚的麥穗聲;像冬天裡輕盈的飄雪聲。

“是的,那些骯髒的事情,不該連累到無辜的她們。瑜哥兒,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救林府的那些女眷。”

聽到這裡,吳瑜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站起身來,鄭重地對著岑國璋做了一個長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