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街面上還是黃泥湯,岑國璋等了半天,常無相把嗓門都喊啞了,都沒招到一輛馬車。無計可施的他,死皮賴臉地鑽進曾葆華的馬車,非得讓他送一程。

至於常無相,動作麻利地坐到前座,屁股一拱,把曾府的馬車伕都擠到一邊去了。

“益之,你可真是會把握機會啊。”曾葆華笑呵呵地說道。

岑國璋知道瞞不過精明的他,笑著答道,“我們這種人,沒根又沒勢的,很可憐的,機會少得令人髮指!當然是逮到一個機會就趕緊上。”

“可憐瑜三爺,莫名其妙成了你的墊腳石,名聲在士林裡算是毀了,以後沒人敢做他老師。”

“他天生不好經義制文,這樣不真遂了他心願。等他有一天明白過來,會感激我的,當面來感謝我祖宗十八代。”

曾葆華哈哈一笑,突然沉聲道:“覃大人想讓我去戶部幫他忙!”

踩昌國公府吳瑜瑜三爺,對他們來說不是要緊的事。他倆想聊的事情,比這重要的多。

岑國璋稍微一琢磨,嚇了一跳,“他準備動手了?”

曾葆華點了點頭。

岑國璋沉吟道:“他這是拉你去分擔火力啊,茂明兄,你可要想好了。”

“逋稅者,勳貴為數不少。而拖欠國庫者,更是勳貴最重。他們巧取豪奪,在江南、兩浙佔據了大量的良田,卻各種藉口逋稅不交。因為先皇仁德,從國庫裡借銀子給他們做本錢。他們要不賺得金山銀海,要不吃喝玩樂,虧得一文不剩。不管如何,反正現在是不想還國庫一分一毫。”

“他們逋稅拖欠,可朝廷還得維持,只能丁吃卯糧,只能增稅加賦。最後苦得還不是百姓。百姓疾苦,則本朝根基動搖。益之,你我從豫章一路北上,路經江淮、江南、嶺東、直隸,耳聞目睹。又聽我同年談起兩浙的情況。”

“地方上種種弊端,百姓們水深火熱。偏偏越是富庶的地方,積弊越深,百姓越苦。整個江南中原,就像是鋪滿乾草柴禾的屋子。不動不行啊。”

聽曾葆華侃侃而談一番話後,岑國璋卻長嘆一口氣,“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其實勳貴在這些地方積弊裡,並不是危害最大的。只是他們在皇上那裡...”

曾葆華默然一會,“解開死結,總得一步步來。”

“茂明兄,都知道是死結了,怎麼解得開?”

曾葆華長嘆一口氣道:“解不開...也得解啊。”

在皇城勤政殿裡,正弘皇帝聽著都知監掌印太監周公公,說著今天在花萼樓發生的一切。

聽到最後,正弘皇帝笑著說道:“周大伴,你說這岑益之,是不是跟昌國公府八字不合?”

“皇爺說得沒錯,肯定是八字不合。”周吉祥笑呵呵地說道,還搬著手指頭算,“在富口縣,他跟韓苾原本好好的,還得他青睞舉薦,結果因為招女婿結親的事,一轉眼就翻臉了。到了京師,家裡的夫人機緣巧合跟陳財神的女兒,昌國公府的外甥女結成了金蘭,偏偏又跟那位吳瑜嗆上了。”

“八字不合的好啊,要是人人都跟那邊攜手共進,就沒有朕的餘地了。對了,昱明公是不是想收此子做弟子?”

“皇爺,根據昱明公身邊的人回報,是有這麼個意思。只是昱明公遲遲未下決斷。”

“知道原因嗎?”

“回皇爺的話,這個奴才不大清楚,想來猜去,還是怕這個岑益之太跳脫了吧。”

正弘帝深有同感地點點頭:“這小子,是挺能折騰的。朕決定要用他的時候,也有些擔心,到時候鬧大了,不好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