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葆華猛地轉過頭來,直勾勾地盯著岑國璋,過了許久才輕聲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經久不衰的。”

兩人不再做聲,各自想著心事。

他們在途中船上徹談時,基本達成了共識。皇上在收拾完樂王之後,下一個目標應該是以昌國公為首的勳貴群體。所以說,昌國公如今的似錦繁花,在有心人眼裡,像極了迴光返照。

到了崇寧街,載著玉娘等人和行李的馬車,自去豫章會館,載曾葆華行李的馬車自去曾宅門上。岑曾兩人乘坐的馬車,連同隨從坐的兩輛馬車,繼續趕路,直奔皇城東安門。在那裡驗過堪合文書,兩人結伴走了一段路,便拱手告辭,分道揚鑣。

黃昏時分,交完差事的曾葆華,回到家裡洗漱一番,換了身衣服,又匆匆離去,直奔恩師昱明公在城裡的府邸。

“...,老師,這些就是學生與岑益之這段時間接觸,以及這次在途中所談的精要。”

“此子果真是文武兼備啊,不僅精通經濟理財,還熟悉兵事,難怪考了秀才就不再科舉了,想必雜書看多了,經義都讀不進去了。”王雲笑呵呵地說道。

“老師說得沒錯。學生與岑益之相處過一段時間,四書五經,怕是隻有一本《孟子》他勉強讀得半熟。岑益之有回開玩笑說,他現在的學問,考秀才都夠嗆。”

“半本《孟子》?陳朝宰相李元普自詡只讀了半本《論語》,還不是成了開國輔運功臣,一代名相,留下半本《論語》治天下的美談。”

“老師不嫌棄岑益之讀書不精?”

“景朝年間,禪宗六祖慧能,拜在五祖弘忍門下學佛義。六祖不識字,在五祖門下薰陶數年,能悟得佛理,做下流傳千古的偈詩。”

曾葆華馬上接言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確實比神秀和尚的‘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更見本性。”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聽你講岑益之的過往諸事,還有他的諸多言行,我居然有這麼一種感覺。或許,他其實已經悟道了。”

曾葆華嚇了一跳。

老師一直追求的就是能夠明悟這天地的大道,徹底搞清楚萬事萬物的本源。當年在龍泉驛,他苦悟了十年,才勉強算是悟到半點。現在突然說,一位秀才居然已經悟道了。確實有些匪夷所思。

“老師,你說岑益之已經悟道了。”

“可能。否則他不會如此豁達空明,直指本質。只是這悟道,有些人是知道自己悟道了,有些人悟到了卻不自知。”

曾葆華有點明白王雲所說的意思,也聽出老師的愛才意思,不由一喜。他和丘好問兩師兄弟的意思很默契,就是希望老師能夠收岑國璋為弟子。

怎麼說呢。兩人覺得,要是師門有這麼一位師弟,遇到再奸詐的對手,對付起來都心裡不慌。讀書文章聰慧是一回事,人情世故練達又是另一回事。

王雲捋了捋鬍子說道:“國子監祭酒敬堂先生丁憂守制去了,我自告奮勇,向皇上討了這個差事,兼署國子監祭酒。我要好好看看這個岑國璋,是不是有你們說得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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