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病房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逆光走進一個高大身影,嗓音低沉道:“小聲一點,別的病人還在休息呢!”

進門的正是許精誠。

“我這是在醫院?”阿力看到穿著一身白大褂的許精誠,極力控制自己不去看肚子上的手,顫抖著問道。

“準確來說,是徽京市市立醫院,你昨天做了一些瘋狂的事情,你朋友發現了你,把你送來了。”許精誠走到窗戶邊,一把拉開了窗簾,冬日稀有的陽光瞬間照進了房間,給屋內增添了一縷生機。

“我的手……”

“你的斷手疼痛是因為幻肢痛,這是一種病因不明的神經病理性疼痛,目前沒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

“不,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我的手為什麼會在肚子上!”阿力指著自己肚子上的斷手,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他雖然可以瘋狂到自己砍斷手,但那是在精神極度不穩定的狀態下,現在他冷靜下來了,心理承受能力也恢復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他現在是真的很害怕!

而且別人害怕可以捂住眼睛,可以逃跑,可這斷手就長在他的肚子上,他完全無法逃避,這就很沒轍了!

許精誠頓了頓,解釋道:“斷手暫時寄養在你的肚子上,等你情況好一點,我們再做二期手術,幫你再植回右手上。”

聽到這只是暫時的,阿力眼中的恐懼瞬間消散了不少,他扯起床單蓋在身上,不願意再去看這恐怖的斷手。

許精誠坐在他床邊的椅子上,問道:“說說吧,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什麼?”阿力疑惑道。

“為什麼要自殘,或者換個說法,為什麼要自殺?不過你自殺的方式真的挺另類的,而且後來你還後悔了?不然也不會自己包紮傷口,順便還把斷手丟進冰箱冷藏。”許精誠說道。

阿力陷入了沉默,似乎並不願意說出內心的想法,許精誠就這麼默默看著他,屋內陽光明媚,白色窗簾被微風吹拂,不知過了多久,阿力低不可聞的嘆了聲氣,緩緩說道:

“醫生怎麼現在都關心起這些問題了?你是心理醫生?”

許精誠笑道:“不是,我是給你做手術的醫生,但關心關心病人的心理情況也很重要,畢竟好不容易把你手保住,你要是回去又給我剁下來,那我不傻眼了?”

阿力忍不住也被逗笑了,可笑了一下,臉色又瞬間陰沉了下去。

他探身向外面望了望,見沒有其他人,這才開口說道:“我覺得生活壓力太大了,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個天才畫家,可我再也畫不出更好的作品了,每天回家看到那些大畫家的作品,我就感覺到深深的絕望。

那是我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甚至,我連一年前的自己都沒辦法超越。”

阿力說著說著有些哽咽,他在徽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朋友,那個所謂的堂哥更像是自己畫畫專業上的前輩,大家聊天的內容基本都是如何提升畫工,畫出更優秀的作品。

但沒有人關心過他,是否孤獨、是否壓力過大、是否支撐不下去了。

甚至他之前多次的自殘行為,在同伴的眼裡面,也只是畫家的一些獨特癖好而已,類似於‘利用疼痛去刺激靈感’、‘感受痛楚’之類的行為藝術。

昨天,他再一次自殘了雙手,抱著尋求關心的想法,他聯絡了幾個自認為關係很好的朋友,可結果對方竟然沒有絲毫反應,只是不斷詢問自己新的作品有沒有畫好。

自己來醫院處理好傷口,阿力回到出租房,看到滿牆壁自己臨摹的大作,內心一時間悲慼無比,只覺得自己似乎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揮刀向手,既是想要告別痛苦,也是表明了自己已經沒有能力畫出更優秀的作品。

只不過他高估了自己求死的信念,最後即將昏厥時,他還是從心底生出了極大的求生本能,包紮了傷口,冷藏了斷手,就在他準備出門求救時,失血過多還是讓他暈倒在了門前。

聽完阿力的自述,許精誠說道:“所以說啊,人總是不滿足,明明已經有一件可以為之奮鬥一生的愛好了,你卻還不滿足。

你還記得曾經畫畫帶給你的快樂嗎?把愛好變成了負擔和枷鎖,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