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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外科主任聽到許精誠的一直不停在耳邊提醒自己,心裡竟然莫名的開始緊張起來。

他記得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三十多年前,和自己上級醫生一起上臺時。

那時候自己還是個稚嫩的菜鳥,做手術總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就忘記了那個重點,如果沒有旁邊上級醫生的指導,自己不知道要犯多少錯。

可對方越是說,自己心裡越是緊張,到最後甚至連最基本的操作都做不利索了,好幾次都被上級醫生嫌棄的趕到了旁邊,換他來主刀。

那段時間胸外科主任覺得天空都是灰色的,作為一名醫生的自信心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他甚至懷疑自己到底適不適合當醫生。

如今過去了三十多年,胸外科主任的心態當然不至於慌張到無法手術,但聽到許精誠總能挑出自己的問題,他還是難免侷促起來。

為什麼他能挑出我這麼多毛病,而且……還都挑的我心服口服。

我都熬成主任了,為什麼還會被一個年輕人挑出這麼多毛病?

我真有這麼差勁嗎?

許精誠感覺到了胸外科主任細微的心態變化,寬慰道:“主任您做的已經很好了,我純屬吹毛求疵,你別太在意,你的手術部分就快完成了,咱們再加把油!”

胸外科主任吐了口胸中濁氣,勉強笑了笑:“許醫生你謙虛了,你提的建議還是很中肯的,細節決定一臺手術的成敗,但我有一個疑問,你才二十多歲,為什麼會懂這麼多心外科的手術細節?”

他是真的想不通啊!

要是對方是個快退休的老主任、老專家,在旁邊一直指導自己手術,他也認了。

可許精誠明明才二十歲出頭,還是普外科出身,頂著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一直在旁邊指揮自己,偏偏自己還不得不聽從他的指揮,畢竟人家說的都很正確,自己總不能為了爭口氣,拿病人的生命安全開玩笑吧。

這就完全說不通!

許精誠依然盯著胸外科主任的每個動作,眼神犀利的就像自習時偷偷躲在教室後門的班主任,面對胸外科主任的困惑,他隨口解釋道:

“這其實也沒什麼,之前在京都醫院實習時,我閒的沒事就去手術室旁觀手術,心外科手術我看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臺,主刀的都是國內一流的心外科大牛、或是國外訪問的學者。”

胸外科主任此時也無暇思考許精誠的說法是否合理,他只覺得許精誠雙眼似乎比尖刀還要銳利,緊緊盯著自己的每個動作,這種壓迫感簡直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這是拿京都那些心外科大牛的手術要求在要求我嘛……胸外科主任這一刻再也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自豪感,他只感覺到了無比的羞愧。

身處在市立醫院這口深井內,自己也成了井底之蛙,竟然一直自我感覺良好,為自己身為胸外科醫生而沾沾自喜。

可當許精誠這樣眼界開闊的人站在自己的身邊,開始用更高的標準要求自己時,他才知道自己的自大是多麼愚蠢。

一個半個小時後,胸外科主任終於完成了自己的手術部分,下臺後他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抑制不住的顫抖,背後也早已經被汗水浸透。

可他卻沒有一絲疲憊的感覺,心中反而充滿了喜悅。

他感覺到自己有一點點的進步,更重要的是,他清晰的明白了自己的不足。

而這一切,只是一臺一個半個小時左右手術的收穫。

回頭望了一眼仍在手術檯上的許精誠,他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出了手術間。

門口的曾衛國看到神情疲憊的胸外科主任,有些意外道:“主任,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啊,手術出現什麼問題了嗎?”

胸外科醫生搖了搖頭,用力拍了拍曾衛國的肩膀,意味深長道:“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