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並沒有滿足,它仍在試探。

偌大的動脈瘤很合它的心意,它開始繞著邊際爬行,吐出猩紅的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音,彷彿在宣示主權一般。

一圈,又一圈,大圈套著小圈。

試探、前進、回縮、調整角度、再次猛然出擊……黑白螢幕內,此時好似正在上演一場驚險的蛇蛇探險記,只要一個不小心,一切的努力都會前功盡棄。

但一切還是向好的方向在發展。

黑色的身影盤踞起身體,漸漸開始填滿整個動脈瘤內部。

“簡直,不可思議……”介入科醫生無力的搖搖頭,由衷的讚美道。

許精誠竟然真的做到了,靠著手指的觸感,他竟然距離一米左右的距離,將直徑幾毫米的彈簧圈,塞滿了隨時可以破裂的動脈瘤內。

這條謹慎而靈巧的蛇,所有的動作都來源於許精誠的三根手指。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介入科醫生絕不相信,竟然有人可以靠三根手指,在一米開外操縱幾毫米的彈簧圈完成那麼風騷的走位……

這手指的功夫,簡直鳥不得!

螢幕中的動脈瘤逐漸被深色的彈簧圈填滿,直到最後一點的縫隙也被填上,許精誠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其實早在五分鐘之前,他的手指就已經開始出現了抽筋的預兆,不過手術還沒完成,他只能強忍著不適感,努力保持手指的穩定。

現在一切結束,抽筋瞬間如同潮水般襲來,他趕緊用力板了板手指,表情十分痛苦。

“許醫生你沒事吧?”介入科醫生關心道。

“沒事,剩下的部分就交給你了,我手指好像抽筋了。”許精誠咬牙道。

“抽筋了?”

介入科醫生意外的看了一眼許精誠的手指,突然失笑道:“原來許醫生也會抽筋啊……不好意思,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就是覺得你剛剛的操作簡直不像個人,但你現在又挺像個人,呸!我到底在說什麼?”

“沒事,我懂你意思。”許精誠笑了笑,沒當回事。

他現在可沒心情和介入科醫生扯淡,手術室門外還有一個禍害呢。

許精誠不知道今天這件事,那位不稱職的父親籌備了多久,可即便只是籌備了一個夜晚,他也已經沒有資格再做小雨的父親了。

明明小雨是那麼想活下去,可身邊最親近的那個人,卻不想她活……

杜小明這時候看出了許精誠想法,於是說道:“我已經給了他最後的機會,那張手術同意書,我放在了他的身邊。”

可許精誠卻搖搖頭:“他不會籤的。”

杜小明皺眉道:“但我離開的時候,看到他哭了。”

許精誠想也不想便說道:“那是鱷魚的眼淚,他不是為了小雨哭,而是為自己從此喪失了作為一個人最後的底線而哭,一個自私的人,又怎麼會為別人流淚呢?”

說完,許精誠用力甩了甩抽筋的手,走出手術室,將身上重達十幾公斤的鉛衣卸下,杜小明這時候才發現許精誠墨綠色的手術衣此時已經被汗水浸溼成了黑色。

“我們現在要去找他嗎?”杜小明問道。

“當然!”許精誠冷聲道:“手術順利結束了,我們必須要把這個‘噩耗’及時通知家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