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終於派上用場了(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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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蘭在一旁說好話懇求道:“父親那裡別無產業,若失了社學塾師位子,日後一家人不免要有飢寒之虞。實在無奈,還請夫君伸一把手。”
方應物考量一番,拋開知道李士實大宗師四十年後造反這個先入為主的印象,他眼下所作所為絕對稱得上盡職盡責,實乃循吏也。
不在府城偷懶,親自按臨縣裡,這是不辭辛勞;採取糊名方式,對考生一視同仁,這是杜絕私情;裁汰罷斥不合格生員和塾師,這是勇於任事。
但是人情擺在這裡......方應物嘆口氣,對王塾師父女二人道:“我與大宗師素不相識,又只是個小小童生,你們想讓我怎麼辦?
還有,我自己這次道試中不中秀才,全捏在大宗師手裡。你們讓我去通關節,萬一惡了大宗師,叫我丟掉秀才功名,豈不得不償失?”
蘭姐兒聞言現出擔憂之色,心裡比較了片刻,覺得還是夫君功名更重要。
她便扭頭對王塾師道:“父親,這回不如算了,日後再慢慢尋計。眼下正是夫君搏取功名的要緊時候,不要節外生枝了。”
王塾師卻滿懷信心的說:“老夫知道賢婿一定有法子。”
方應物無奈暗示道:“何必急於一時,忍一忍罷。大宗師乃朝廷欽差體制,不可能長久留在淳安縣,他總會離開的。”
王塾師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等大宗師走了後,縣裡還不是汪縣尊說了算,到時再想法子與汪縣尊說說情罷!現在去觸大宗師的黴頭,如同火上澆油,這不划算。”
王塾師放鬆下來,連連點頭道:“好,好,要得就是這話,如此老夫後顧無憂了。”
方應物忍不住取笑道:“你老人家其實早已想到,就等著我這句話罷?”
雖然李提學會離開,但三年內仍舊是浙江提學官,以汪知縣的性子,真不知道他敢不敢擅自修正李提學的措施。不過方應物此時當然不會大煞風景,將這個憂慮說出來自尋煩惱。
王蘭留了父親吃午膳,便轉身去燒火煮飯了。方應物與王塾師繼續閒聊:“大宗師一口氣發落了十幾個生員,難道別人就忍得住這口氣?”
“不滿的人多得很,尤其這次裁汰生員幾乎都是出自大戶人家。他們或許不上進,一直躺在功名上混日子,但一下子被剝奪掉功名,當然是很難忍!”王塾師嘆道。
雖然王老先生也遭了池魚之殃,暫時丟掉鐵飯碗,但李大宗師這種不畏豪強、一視同仁的作風,還是很令他肅然起敬,不得不讚一聲好官!
連方應物也迷惑了,未來的大反賊怎會是如此廉介正直的人物?
難道他是日後受了什麼刺激,性格大變走極端,才回去跟著寧王造反?亦或是他如今以三甲末尾之身,來當浙江提學官,必然飽受各種非議,所以憋著氣要做出成績給別人看?
但方應物又隱隱約約覺得不是這麼簡單,否則商相公提起此人時,態度為何那般玩味?
方應物突然發現自己有個疏忽,在倦居書屋時,一開始因為能在商相公身邊混資歷而興奮,後來天天被八股文整的欲仙欲死,結果忘了探聽商相公關於大宗師的口風。
他敢肯定,商相公肯定知道些什麼。
方應物又和王塾師聊了幾句,忽見一個村民氣喘吁吁的跑到堂下,對方應物大叫道:“有大官隊伍到了下花溪,打聽著要找小相公你,那邊鄉親傳了話過來!”
方應物吃驚道:“大官?什麼大官?”
那人答道:“我不清楚,只是聽說穿著大紅袍!”
紅袍?按朝廷體制,只有四品及以上的官服才是緋色,而目前淳安縣裡唯一可以穿緋色官服的,只有正四品浙江按察使司提學副使李士實,也就是士子口中的大宗師。
王塾師幾乎驚呆了,身份無比清貴的大宗師居然主動找上門?自己這便宜女婿,不是常人,不是常人啊!
方童生反應最快,立刻跳了起來,對裡面吼道:“別做飯了!準備燒水泡茶!我先去後山樹林小亭子那裡等著!”
蘭姐兒匆忙出來,蹙眉道:“亭子三個月未曾打掃過,地面髒得很,如何能坐人?”
方應物從櫃子裡翻出夏天用的草蓆,“地面髒不要緊,用草蓆一鋪就遮掩住了,順便帶塊溼布,簡單擦幾下欄杆即可!我這就去也!”
造了大半年的小亭子,終於派上用場了,方應物邊走邊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