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物冷笑幾聲,“這裡是佛門清淨地,若千金之軀到此,好言相勸騰出空地也就罷了,但沒聽說過拿著棍棒打砸驅趕香客的名臣!”

隔著面紗,看不出王小姐什麼表情,卻見她轉頭把開路的軍士頭目叫來,責問道:“嚴頭領,這位公子所言屬實?”

那小頭目訥訥不能答,周圍尚未散去的香客看到有人出頭。一起起鬨道:“自然是屬實,不然我等偏喜歡站在邊上拜佛麼!”

卻見面紗晃動了幾下。王小姐對軍士吩咐道:“嚴頭領胡亂擾民,拿下打四十棍。當眾謝罪!”

方應物搖搖頭,暗歎這王小姐也太愛現了。沒必要如此當眾重罰自己人,也不怕下屬寒心。

其實只要當眾訓斥,承諾回去後從嚴處分,那就可以了,根本不用這樣動真格。

不過這都是她的家法了,方應物當然不回去管閒事。不過人家表了不姑息的態度,自己出於禮貌也該回應,便拱拱手行禮道:“王中丞家果然德行如一。傳言不假,在下先前言辭不妥,如此便告辭了。”

方應物並不想和王家攀交情,他還急著去京師。再說這王恕未來十年都進不了朝廷,朝局中幫不上多大忙,所以攀交情不急在一時。

何況自己父親和王小姐到底什麼關係還弄不清楚,如果是令她反感的流言蜚語,自己去攀交情不是自討沒趣,反而會讓人厭惡麼?

總而言之。一切以早日見到父親為最優先考慮事項。讓父親獨自在妖魔鬼怪橫行的京師,方應物打心底的不放心。

習慣性的放下手,瀟灑的振了振衣袖,方應物轉身就要走。卻聽那王小姐叫道。“慢著!”

方應物疑惑的回頭,“還有何事?”

王小姐同樣很疑惑的問道:“這位公子我看你好生面善,似是在哪裡見過。”

難道被認出來了?方應物笑了笑。她這話放在上輩子可真是老套的不能更老套的搭訕用語。可惜此女是父親的緋聞物件,借自己十個膽子。也不敢調戲。

只好一本正經的說:“在下首次來蘇州府,王小姐想必是一時恍惚了。還請回去多歇息,在下告辭了。”

王小姐等方應物轉過半個身為,突然又開口道:“弟老官等下添!”

方應物下意識答道:“我還要去做生活罷!”

等答話出了口,方應物當即目瞪口呆,怎麼冒出花溪口音了?

淳安縣山水太多,區塊支離破碎,便有所謂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

王小姐方才那句問話,是標準的花溪方言,而他乍聞鄉音,一時情不自禁,也下意識的拿花溪話回答了。

不但方應物驚呆,蘭姐兒和方應石、王英全都驚訝萬分。

王小姐的面紗抖了抖,抬起手指著方應物道:“你肯定姓方!是不是方應物?說!”

方應物尷尬無語,總有裝糊塗被當面揭破的感覺。

他可以肯定了,自己父親絕對和這位小姐有某些說不明道不清的關係。不然她怎能冒出一句花溪方言?不然她怎能輕易就把自己識破。

但這樣更尷尬啊!

無可奈何,方應物只得再次行禮,“在下確實是方應物,卻不知”

王小姐反問道:“你不知道我是誰?你父親沒有對你提到過我?”

方應物決定還是裝糊塗,這關係太莫名其妙,不裝糊塗沒法見禮,難道對這貌似不超過二十歲的大小姐當後孃拜麼?“父親從未提起,在下真不知曉。”

王小姐沉吟片刻,邀請道:“無論你真不知假不知,你先不要走了,隨我去行轅罷!讓我父親也見見你!”

方應物真心不想去見大名鼎鼎的王恕王中丞。王恕這老大人太正直太無私,眼睛裡揉不得沙子。

自己身上又不是沒缺點,估計和王中丞性格不會太相投,確實相見不如不見。

他皺眉推辭道:“在下要急著趕路,又身份低微,不敢打擾老中丞,還請見諒。”

王小姐瞭如指掌道:“你必然是去京師?你父親已經二甲及第了,還著什麼急?不差這一時三刻!

左右何在,請起方公子,跑掉了自行領軍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