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就有點綿裡藏針了,暗暗指責“你沈欽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意思。

沈巡按沒有領教過方應物的詞鋒,也沒想到方應物在自己面前完全沒有卑躬屈膝的意識,一時不知如何介面。

過半晌才道:“並非是本官要查訪你的事蹟,這是劉閣老的吩咐,本官在公事之餘,順手為之了。”

方應物奇了,“這又是什麼緣故?”

沈巡按答道:“劉閣老說過,有的人在家裡是一種樣子,在外面卻是另一種樣子,這兩種表現之間的對比,很能看得出一個人的品性。

你在外面是什麼樣子,劉閣老親眼見過,但你在家裡是什麼樣子,他沒有見到過,便委託本官查訪回報。”

透過在外與在家的對比分析一個人的品性?方應物感到深深的蛋疼,這位劉棉花的思路總是如此難以用語言形容。

劉閣老這種理論結合實際的行為,方應物只能表示理解。這種事發生在工於計算的劉棉花身上,再正常不過了。

至於更深一層的理由,也就是劉閣老為什麼要深入調查方應物,沈巡按本來不很清楚。但他到淳安打聽了情況,又親眼見到方應物後,剛才一瞬間突然就懂了幾分。

方應物自己更是明白了,他在京城時,言語之間隱隱就猜到劉閣老有幾分招他為婿的心思,只不過沒有必要點破。

當時只覺這種事情多半起於一時衝動,並不會有什麼後果。但現在看來,劉棉花居然還打算玩真的?!不然裡裡外外調查他的品性幹什麼?

沈巡按想起什麼,又說了一句:“而且劉閣老也說過,事無不可對你言,查訪完成之後,可以坦蕩蕩的告訴你,並不怕讓你知道。”

對此方應物徹底沒脾氣了,劉閣老敢於坦坦蕩蕩的告訴他,是出於一個老實用主義者對小實用主義者的瞭解......知道他肯定不會為此不悅。

見沈巡按後面如此坦誠,方應物不想鬧僵,又給了沈巡按臺階下,“有勞沈大人了,劉閣老信中並未明示什麼事情,想必是讓沈大人傳話,是否如此?”

不但是給臺階,還暗暗點了點沈巡按,想與我對話的是劉棉花,你就是在中間傳話的跑腿,所先搞清楚自己身份!

提起文淵閣大學士劉閣老,又明白了眼前此人有可能成為劉家東床,沈巡按架子就矮了幾分。

“今年東宮太子要出閣讀書,未來數年內不但要廣請名師,還會招攬一些年紀相差不遠的年輕俊彥伴學。劉閣老對你寄以厚望,叫你不可荒廢時日,下次京城大比若能榮登皇榜,未必沒有機會供奉東宮!”

東宮?方應物很意外,沒有想到劉棉花傳話居然是著眼於此的,他之前並沒有想到過這些。

不過做官的人誰不想去東宮?誰不想可以名正言順的和太子培養感情?這是一條終南捷徑,等到太子登基,那就能平白撿一個從龍之功,以後在朝廷裡就是新天子的自己人,飛黃騰達攔都攔不住,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這個意思。

但是越是靠近皇權的地方,對學歷要求越高,不是翰林出身就不好意思和別人打招呼,最起碼也要是個二甲進士。

在太子身邊自然有一套官職,詹事坊局之類的,但這類官職的流品與翰林相彷彿,甚至是經常來回輾轉調動的。

想到這裡,方應物無奈搖頭,這劉棉花太高看自己了。為太子找年輕伴學,也就這幾年時間,過了這幾年就沒必要了。

當帝師是不要想,但要想具備進東宮當伴學的資格,那就必須在明年鄉試、後年會試上連續中榜,否則就將錯過時機。

但這難度係數不是一般的大......誰也不敢說自己肯定會中,就是商相公這考試達人重新考一次,只怕也沒有把握連中兩榜。說真的,能用十年時間中兩榜就是僥天之倖了。

好罷,這算是劉棉花給自己畫出了一張大餅,能不能吃得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讓一個堂堂巡按御史兼職當信差,總要有點實際性的東西罷?方應物吐槽幾句,又問道:“劉閣老還交待了什麼?”

沈巡按道:“除此之外,劉閣老特意強調道,浙江鄉試難度極大,叫你務必努力,不可懈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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