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從一開始,就錯了。

若沒有當年獵場那一眼,沒有梅苑那一眼,這世間或許就沒有那麼多的無可奈何了。

皆是他,將她們強拽進來,卻無力救贖。

“走罷。”

下一刻,元成帝默然起身朝外走去,承德連忙跟著起身,隨即快速對江麗華囑咐道:“明日一早便著人請太醫令來,再有從太醫令那再取些他所制的寧神香,方才我瞧著香又快見底了,沒有這東西,陛下的頭疼症便更厲害了。”

說罷,見元成帝已走遠,承德便也不等江麗華回答,連忙疾步趕了上去。

待到龍輦行在幽深寂寥的甬道上,元成帝因為那些山堆一般高的百官上表疲憊地再次倚靠在身後座位上閉目養神。

世人皆以為天子至尊,富有天下。

卻不知,楊崇淵為了把持朝政,早已將當今天下要事,重要上表皆截在了他的太尉府,為了消磨他的鬥志和耐心,每日卻是將近百件長篇大論,侃侃而談,洋洋灑灑千百字,盡是雞毛蒜皮,問安日常的上表皆刻意送至他的案前。

他若批閱自然是無暇顧及旁的,若不親閱,卻反倒落個庸君懶政的名聲。

想到此,躺靠在那的元成帝不由自嘲一笑。

對付他,楊崇淵可謂是不遺餘力。

而就在此時,輦前漸漸響起細微的人聲,一向警惕的元成帝當即霍然睜開眼,沉聲問道:“怎麼了?”

聽到元成帝的話,輦旁的明眸眯眼仔細看了看不遠處,隨即小聲道:“回聖人,前方路上似有東西,已命人去探了——”

還未待承德說完,元成帝已是掀開厚厚簾攏,驚得承德緊張道:“聖人——”

面對承德的勸慰,元成帝不為所動,只借著宮人所執的燈火,和甬道的石座燈隱隱看到不遠處的路中間放置著什麼包裹。

下一刻,那去探尋的內侍便哆哆嗦嗦地走了回來,小心翼翼雙手捧上手中那個“包裹”道:“陛,陛下,是一個空襁褓。”

話音一落,元成帝目光為之一震,一旁的承德也是大驚失色,藉著昏黃的燈火,元成帝不由怔怔然伸出手去,驚得承德想去阻止。

然而元成帝卻是不管不顧,近乎執著地探手將那個襁褓抓住,右手冰冷探入的一顆,竟隱隱感覺到內裡還有餘溫。

那一刻,元成帝忽然想起什麼,側眸臉色蒼白到可怕的問道:“前面,是哪個宮門?”

聽到元成帝的話,承德也恍然明白什麼,看了眼甬道盡頭的宮門努力抑制住翻覆如波濤的情緒道:“回聖人,是永德門。”

元成帝聞言的那一刻,臉色大變,看向襁褓的目光愈發諱莫如深。

他和虞孃的孩子,大周的文慧太子,便是從這一道門走出了內宮,走出了大明宮,去了皇陵。

是他回來了嗎——

是來尋他的嗎——

“聖人,這許是哪個奴婢失手——”

承德看著那襁褓所用的上等面料道:“亦或是有人故弄玄虛,奴婢必會派人好生查探——”

“不——”

聽到承德的話,怔怔然不說話的元成帝總算是回了神一般,直直凝視著他道:“今夜之事,不得外傳,不得讓任何人知道。”

承德看著元成帝不容置疑的神色,終是低頭道:“是。”

“這個,奴婢拿去處理了罷。”

看到承德伸出的雙手,元成帝一點一點鬆開自己的手,當龍輦再起時,承德已然親自去尋了地方將襁褓燒成了灰燼。

而此刻,龍輦內的元成帝卻是如坐針氈一般,太多的情愫一齊衝上頭,讓他再一次頭疼欲裂開來。

因著此事,元成帝早已沒了任何興致,但入了清思殿仍舊要強自無事的在淑妃侍奉下用了膳,待到入寢時,一聞著床前似有若無的薰香,這便進入了夢鄉。

待到了後半夜,躺在元成帝身側的淑妃便被一陣慌張的囈語吵醒,黑暗中的淑妃沒有起身,更沒有喚醒身邊的元成帝,唯獨一雙明眸睜開,在夜裡顯得冷漠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