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談笑中,李綏見身旁坐著的寶纓湊上來與她說悄悄話,便將身也靠了過去,只見寶纓一雙眼睛掩著幾分打趣,幾分好笑道:“昨兒夫人親自去御陵王府送妝,僅那拉著嫁妝的車便把王府門口堵了個水洩不通,聽外面的人說,都排到了巷子口了,如今人人都說永寧公主當真是比公主還貴氣,這出嫁的送妝禮便當金山一樣的送入了王府,日後究竟是妻憑夫貴還是夫憑妻貴可是不一定了。”

似是聽到寶纓的話,一旁的沈青琅也湊過來大咧咧道:“豈止,我可是聽聞,送妝入府時,那箱子不小心開了一條縫,那過路的人一眼瞧著,只看到金閃閃一片,差點晃到了眼呢。”

話音一落,眾人皆捂嘴鬨笑,看著李氏與有榮焉的目光,李綏自是明白,無論逾矩的禮制也好,還是價值連城的嫁妝也罷,這些皆是阿姐、阿耶,還有姑母對她的一番心。

在大周不成文的規定中,出嫁的前一日,皆要由女方最為德高望重的女性親自送妝入夫家,地位越是尊貴,嫁妝便愈多,久而久之,便攀比成風。因為這些流水的嫁妝無疑是一種無形的告誡與警醒,告誡男子,新婦出閣前在府裡是花心一般的金枝玉葉,更警醒男子,新婦的孃家便是她的強大依靠,不容忽視,更不容輕慢。

因著婚禮繁瑣,李氏擔心李綏疲憊,因而又熱鬧了一陣子,眼看著婢子們送上了酒釀圓子讓李綏先填填肚子時,李氏便笑道:“好了好了,這熱鬧咱們也湊了,這會子便讓阿蠻也休息休息,一會兒還有得忙了。”

說罷,正當李綏起身相送時,李氏已是按了按她的手,隨即示意寶纓留下來陪著她。

“郡主!”

就在此間,雖鬧騰但卻向來尊禮的念奴卻是一反常態地急急跑進來,臉上泛著難掩的激動與喜色,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道:“郡主,大長公主來了!”

此話一出,足驚四座。

果然,外面行禮之聲此起彼伏,當李綏難以置信地起身,方行了兩步,便看到湘妃竹簾一打,盛裝品服的清河大長公主陳氏竟是在繪春的攙扶下走了進來,越過眾人看向李綏時,眸中是無限溫情。

“阿孃——”

這一刻顧不得行禮的眾人,李綏已是上前撲入陳氏的懷中,陳氏看著華冠之下的小娘子儼然欲泣,陳氏也是喉頭一滯,牽起寵溺笑意。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大家都看著呢,可不興哭。”

感受到阿孃一點一點拿絲絹為自己拭淚,好似飛鴻點水般,李綏卻覺得如夢一般不真實。

前世裡,阿孃在她七歲時離開後,終其一生都未曾回到長安,更莫說再次回到國公府,回到她與阿耶親自為她設計的院子,回到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為她送嫁。

而今——

感受到這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聞到阿孃身上淡淡的檀木香,看著阿孃再次穿上作為公主的那一身華服,李綏第一次禁不住失態,什麼規矩都忘了,什麼話也忘了,只想靜靜膩在這懷中,貪戀這一時的快樂與幸福。

“古有程門立雪,三顧茅廬,今有御陵王朝詢夕請,也算是佳話了。”

聽到耳畔傳來春娘含笑的話語,李綏微微一楞,抬起頭來,便瞧著屋內眾人早已無聲退了下去,只陳氏此刻動容地看著她,親親伸出手撫過她的側頰嘆息道:“自我離開的那一刻,便以為這一輩子也不會再踏足長安,踏足這裡了,但這些日子看著趙翌日夜來請,我便明白,我們的阿蠻是選對了人了。”

話語聲聲,李綏如何不明白陳氏的意思,但她卻未曾想到那個向來叱吒疆場,戰無不勝的人竟也會有這般細膩的一面,明明兩世他們的交集都不算太多,可那個人卻總是像他多年的摯友,她的知己一般,知道她心下不為人知的所求,所想。

“無論天下大勢如何,我在一日,便會護郡主一日,若違此誓,願受萬箭之苦。”

看著面前的女兒,陳氏緊緊攥住李綏的雙手,隨著陽光的傾灑,趙翌堅毅的臉龐,孤傲的目光,還有鏗鏘的誓言都再一次浮現腦海,讓她真正感受到了一句誓言,原來可以如此沉重,如此安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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