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深知楊皇后這一胎的歸宿,卻偏要作出這般深情,倒不知真真假假又有幾分。

想到此,楊崇淵心下更加冷淡,於他而言,此番是否冬狩都無異,也就沒什麼可言的。

“諸位愛卿所言,朕已知,此事容後再議。”

見皇帝不欲再說下去,眾人也不得再強諫,因此只好暫時做罷。

待到皇帝離開,眾人這才退出,眼看楊崇淵率先揚袍離去,上官稽身後的朝臣看著那威嚴的背影道:“尚書令,此番陛下為趙翌在含元殿設宴,豈非更長他志氣?這隻怕不見得是陛下恩德,而是楊太尉之意。”

聽到這話,上官稽眸色深沉,只覺剷除楊崇淵已是勢在必行。

只是那趙翌雖不結黨,可此前誅殺鄭肖便有他之功,難道他已是與那楊崇淵暗通款曲了?

想到此,上官稽掩在廣袖下的右手不由緊攥,若楊崇淵拉攏了趙翌,他便當真是腹背受敵,寢食難安了。

趙翌——

當元成帝回到紫宸殿,便先行批閱奏疏,約莫片刻,一小內侍入內道:“陛下,長公主來了。”

聽到這話,元成帝約莫也猜出來是何事,不由嘆息道:“請長公主進來。”

當小內侍應聲出去,再進來時,元成帝看到一臉笑意的長公主當即起身放筆。

“每每來你這兒,便見你不是會見朝臣,就是批閱奏疏,偶爾也得放鬆些,莫要太過勞累了。”

聽到長公主的關心之語,元成帝笑了笑道:“阿姐說的是,我知道了。”

“這是我在西北學的手藝,那邊的乳茶頗有不同,四郎嚐嚐。”

看到彭城長公主倒了一碗,元成帝從善如流的呷了一口,只覺濃郁的乳香與茶香裹挾在一起,縈繞在舌尖,別有一番風味。

“甚好。”

聽到元成帝的誇讚,彭城長公主笑著也飲了一口,正放下碗時卻是突然道:“今日朝議一事,我也聽說了,朝臣說的不無道理。”

見元成帝默然不語,彭城長公主出聲慰藉道:“你待皇后之心,我明白,但天子心懷四海,便註定不能只囿於兒女之情——”

“阿姐。”

彭城長公主話還未盡,元成帝難得出聲打斷道:“皇后曾經已是失去了我們的長子,她待這個孩子比自己的命還重,我只怕此次她會邁不過心裡這一道關,無論楊家如何,她的父親親族如何,她待我始終如初,她終究是我的妻——”

看到面前元成帝漸漸沉默下去,眸光也漸漸變得黯然沉抑,彭城長公主靜靜放下手中的碗,溫語出聲道:“你與先帝最大的不同,便是比他有心,比他有情,可正因為此,這些才成了你心中志向的最大阻礙。”

察覺元成帝眸光震動,彭城長公主沒有停歇,而是繼續道:“你我即將與楊家,上官家殊死一斗,若勝,你可待皇后如舊,沒有人會置喙,她依然是你的皇后,天下也可太平,可若敗了,你我是否還能立於當下尚未可知,又能給予她什麼?寡婦之身嗎?”

“四郎,此次借冬狩之行,你我正好可與阿史那賀成聯絡,謀劃此後大事,勢在必行,不得再緩了。”

聽到最後的話,元成帝看到了彭城長公主凝重而期冀的目光,那樣的目光,他曾在先帝臨去前,緊緊握住他的手,與他交付江山的那一刻看到過。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是他貪心了。

可真的勝了,剷除了楊家和李家,這世間只剩下虞娘一人時,她難道還能與她如初嗎。

元成帝唇邊苦笑,沒有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