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縣主此刻看了眼傻子般的楊鎮,當即橫眉冷對,原本就懨懨的,此刻更沒了什麼好臉,頗有幾分冷淡道:“你來幹什麼?”

“我來看你啊——”

楊鎮對此似乎習以為常,也不覺得尷尬,只自顧自笑著挑簾進來,將手裡提著的食盒遞到榮安面前,一層一層揭開,不厭其煩地解說道:“這是城東杏花坊的梅花糕,這是勝業坊的油糕,這是——”

見面前的楊鎮如數家珍的模樣,榮安便愈發覺得心下的不耐多了幾分,還不待他說完,當即將那盒子一推,反感的冷聲道:“我是孩童嗎?誰愛這些東西了?拿走!”

猛然被榮安潑了一瓢冷水,楊鎮愣了愣,不過想了想當即恍然大悟道:“對了,還有——”

說話間他轉頭急著眼色示意,寶稞連忙也拎了盒子上來,擺在榮安面前賠笑道:“縣主,這是四郎為您尋得京城正時興的玩意兒,逗逗趣兒——”

“對,你這幾日不是被關——”

陡然被榮安一個冷眼射過來,楊鎮當即覺得說錯了話,連忙改口道:“這些是長安小娘子最近喜歡的新鮮東西,你瞧瞧可好不好玩,若不喜歡改日我再淘些更好玩的,你是不知道,就為了對付門口那幾個凶神惡煞的婆子,我可是冒著被母親責罵的風險,好不容易才帶進來的——”

說罷,楊鎮得意地挑眸,好似說書般誇大道:“你是不知道方才那場面,那幾個婆子兇的,我剛剛故意黑了臉,將她們好一頓臭罵,嚇得那一個個——”

“夠了!”

看著眼前人耀武揚威的模樣,榮安越發覺得愚鈍不堪,再也壓抑不住這些日子積壓的火氣揚聲怒斥道:“不過收拾了幾個下人有什麼值得誇讚的?楊鎮,如今府裡府外人人都說你愚鈍庸碌,和楊昭那個蠢貨一般都是不堪大用的草包,難道你不知道?你到底什麼時候能長進些,不拖累我和阿孃!阿孃究竟是寶貝你哪一點?”

話音一落,屋內頓時寂靜下來,看到楊鎮臉色異常地白了白,就連一旁的寶稞都是愣了半晌,小心看了看自己主子,便無言地低下頭去。榮安卻是絲毫不為所動,反倒是理所當然坐下來,再不想與眼前人多言。

“對了——”

然而過了半晌,楊鎮忽又扯開了笑,彷彿方才什麼都沒聽到般,看的榮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誰知下一刻她卻終於聽到了讓她再也無法平靜的訊息。

“兄長們就要從弘農回來了,府里正在掛彩,迎接寶妹妹的父母來京了,府裡就要迎來——”

話音還未落,榮安已是倏然站起來,直瞪瞪看向楊鎮,看的楊鎮一陣心裡發毛後,他卻又見眼前人急著便朝外去。

“縣主,外面被鎖著,你是出不去的——”

就在此時,靈犀不動聲色地追上去,在榮安耳畔輕輕提醒了一句,榮安聞言一震,順著她的目光便落到楊鎮身後的妙齡婢女身上時,當即計上心頭,有了主意。

“你買的這些東西我都不喜歡——”

眼見這個妹妹終於肯和自己說話,楊鎮心下一鬆,掠過方才的不愉快,連忙道:“你喜歡什麼,我去給你買。”

榮安聞言看了眼楊鎮,隨即道:“我平日裡喜歡什麼靈犀最清楚。”

楊鎮聞言作了難,看了眼靈犀正在猶豫,便聽到榮安冷漠道:“罷了,你走吧,母親既然喜歡關著我那便關,有本事將我關一輩子。”

察覺榮安又一次冷了下來,楊鎮心下一橫,當即道:“那就讓靈犀扮成我的婢女,我帶她出去。”

“郎君——”

榮安看了眼臉色一變,妄圖阻止楊鎮的寶稞,心下一哂,當即佯裝意外道:“阿兄真的要帶靈犀出去?”

驟然聽到榮安頭一次喚自己阿兄,而不是冷冰冰的“兄長”,楊鎮當即點頭道“嗯!”

“好,那阿兄先在外面稍等等,讓靈犀換了衣裙再說。”

待楊鎮出了門,榮安冷眼示意楊鎮的婢女與靈犀換了衣裳,這才將人支開,遞出了一個小包裹,對上榮安寄託的目光,靈犀當即鄭重接過,塞入自己懷中低聲道:“縣主放心。”

轉眼間,門外的婆子們見楊鎮還未出來便有些急了,就在此時她們總算看到一個眼熟的人影漸漸走出來,正鬆口氣時,卻見榮安縣主也跟在一旁,那幾個婆子見此當即大驚失色,連忙圍上去道:“郎君啊,您可別為難我們了,今日若是讓縣主出去了,我們非得被打上一頓板子趕出去才是——”

眼見還沒跨出門檻,便被這群婆子圍了個水洩不通,楊鎮當即脫口斥罵道:“你們幹什麼,是在威脅我?”

一番爭執間,楊鎮終是沒拗過,只得悻悻地轉頭看向身後的榮安道:“待我去求母親,明日便讓你出來。”

眼見榮安縣主點了點頭,楊鎮又故作惡狠狠地瞪了那幾個婆子一眼,這才拂袖而去。

直到楊鎮漸漸走遠,那些婆子才抹汗嘆氣的,再看門後的榮安縣主,這會子也是冷然射了她們一眼適才轉身而去,而與此同時,沒有人看到榮安眸中那一掃而過的計謀與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