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楊徹幾乎失狀地拿手指著自己的胸口處,眸光熠熠,滿懷怨恨地看著她,李氏頭一次覺得恍然。

是她,做錯了嗎——

“三郎——”

當李氏再次出聲,楊徹卻是不再多言,此刻只倏然撩袍,頭也不回地轉身,每一步都走的毫不猶豫。

而那袍角掀起的風,似乎也變得凜冽冰冷,足足裹挾鑽進李氏的身上,骨子裡,甚至是心裡。

就在將至軟簾之處時,楊徹倏然停下腳步,雖未回頭,話語卻是一字一句的響在李氏耳邊,振振作響。

“阿孃,若是兒子比楊延早生一些,這一切便本該是我的了——”

說罷,不管身後的李氏張著嘴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樣,楊徹已然猛地掀開軟簾,闊步走了出去。

“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寂靜中,銀娘緊接著掀簾而入,便見李氏木然坐在那兒,臉色蒼白,看起來不好極了,而那立在金色架子上的碧羽紅嘴鸚鵡卻忽然撲閃著翅膀,不停地叫喚著。

銀娘連忙上前打算將鸚鵡撤下,誰知當她方邁出一步,便聽“哐當——”一聲,李氏毫無徵兆地抓起案上的藥碗咋過去,驚得銀娘猛地一震,而那鸚鵡也慌亂地拍著翅膀,掉下幾根羽毛來在空中打著旋兒,孤零零落在地上。

此刻李氏沒有理會銀娘倉促撤下鸚鵡的身影,只是手中顫抖,努力鎮定地坐在那兒,心口卻彷彿空了一塊,正嗚嗚地灌著凜冽寒風。

寒涼的可怕。

她,真的做錯了嗎——

當候在外面的思南看到楊徹陰鬱著臉走出來,每一步都異樣沉重,連忙疾步走過去,更加小心地撐開傘,跟在楊徹的身後朝院外走去。

就在走出朝露院,行在外面的甬道上,寂靜冷沉的暮色中,楊徹驟然掀開思南撐傘的手,感覺到如毛細雨絲絲扣扣落在臉上,身上,似乎才將他心底如火一般的怒意,憤懣一點一點澆溼,冷卻。

而此刻楊徹的心,也如同鑄劍的滾燙鐵流落入冰水中,一點一點的變冷,變硬。

變得堅不可摧。

他做了一切,終究什麼也未曾改變。

十六年來,

阿耶偏重楊晉,阿孃偏愛楊延,唯有他,竟像一個多餘的可笑之人。

如跳樑小醜一般,苦心積慮得到他們停留片刻的目光,卻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

從今往後,他不會再將希望寄予任何人,

從今往後,再沒有人能左右他的選擇。

他要的,便要憑他一己之力全然得到。

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