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個字落下,李氏的心徹底跌入谷底,她很清楚,張真人是世人最為信奉之人,他的一句話便能抵過一切,如今他已這般回答,二郎和阿蠻的婚事便註定是石沉大海,再無迴旋。

此刻的李氏雖心下晦暗,但卻不得顯於臉上,此刻面對一屋子的人,只得強自平靜,語中難免低沉。

“勞煩真人了。”

張真人已然察覺屋內氣氛變化,因而在庚帖上寫下卜算之言,向二人回之一禮,便佯裝不知道:“如今八字已合,貧道便不再久留了。”

說罷,張真人與李氏、陳氏互自行禮,下一刻便帶著小道童一同走了出去。

然而當張真人走出門的那一刻,眸中卻是再也掩不住心下的震撼。

沒有人知道,方才他替那永寧郡主卜算時,竟是看出了傷官傷盡之相,相比於楊延,竟然更呈貴不可言之勢。只可惜身為女子,若為男子,只怕能封王拜侯,甚有帝王之相。

也正因如此,楊延命格雖也富貴不凡,卻是如何也壓不住這般女子命勢。

若強自改變,反倒轉吉為危。

這廂,李氏與陳氏皆立在那兒未發一言,寂靜片刻,陳氏打破了沉寂,語中平靜道:“自當日我離開長安,你我已是數年未見了。”

聽到陳氏的話,李氏眸光輕抬,便見陳氏此刻靜靜凝視著她。

“這數年來我未在阿蠻身邊,卻也從她口中得知,你待她極好。”

“兒女婚姻,皆有定數,非你我之力可改,既然已是如此,強求也是枉然,我雖不喜楊家人——”

聽到陳氏此刻當著她的面堂而皇之說出這般話,李氏並不意外。

從前陳氏未嫁於李家前,她們二人便因著宮中幾次宴會相識,雖說差了幾歲,卻也極為合得來,後來自然而然成為了無話不說的“手帕交”。也是在高宗的默許下,陳氏這位天家公主與他們李家漸漸走在了一起,那時的她成為了陳氏的伴讀,阿弟李章成為了還是太子的成宗侍讀。正因這樣一段姻緣,她親眼見證了陳氏與阿弟從相識、相惜、相愛。

若世事就這般,陳氏想來依舊會是從前那個爛漫活潑,與她能共枕相談的姐妹罷。

然而,自成宗薨逝後,一切都改變了。

她親眼看著陳氏的那抹光亮一點一點變得暗淡,直至最終決絕憎惡地與他們李家斷絕關係,變成了如今再陌生不過的樣子。

往事便如流水一般,汩汩流著,卻斷不會再倒轉回去。

而她與陳氏的情分,也是這般。

“但二郎與阿蠻卻都是好孩子,若因這並不合宜的婚姻走在一起,相守一生卻求不得一個好結果,如此必不會是你我這為人父母想看到的。”

“對嗎。”

聽到陳氏的話語,李氏的思緒從遙遠的記憶中拉了回來,看著眼前靜靜看著她的陳氏,她沒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難道,真的是她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