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姐妹隔閡(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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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她不知何時,變得越來越像他們的母親崔氏所期待她們成長出來的模樣,連她也快不認識了。
如今她還記得,一生爭強的母親自她們記事起便嚴苛教導,五歲學樂,六歲學禮,七歲便要讀史,旁的小娘子相約鬥草放紙鳶,她們卻是日日在母親嚴厲的目光下,在教學女先生的戒尺下,學烹茶學投壺等一切世家喜好。
直到一日,不過十二歲的永寧縣主以貴女美名自長安享譽大周,也是自那一日起,世人皆傳,永寧縣主血統高貴,又為世家女兒典範,與當今太尉府的嫡長子,將來的世子楊延還是青梅竹馬,當是天作良緣。
她還記得那一日,父親第一次來到母親院子與母親爭吵,自父親拂袖而去,偷偷躲在珠簾後不敢出聲的她和紅纓便被婢女們帶到母親面前,直到如今,她都無法忘記,母親倔強的紅著眼,目光卻是冷漠的彷彿一個陌生人般靜靜看著她們,半晌只吐出了兩個字,卻將她驚得淚水湧出,紅纓更是哭的瑟縮起來。
“無用。”
如今的寶纓記起這兩個字,都覺得不知該是可笑還是該嘲諷。
原來,這便是一位母親對自己親生血脈的兒女給出的最為冷漠最為誅心的評價。
那一日似乎就此成為她和紅纓人生的分水嶺,母親對她們二人的教養要求也苛刻到了極致,就連教養先生時而為她們說情都無濟於事,只得私下與她們姐妹些許寬容罷了。
如今再想,紅纓便是從那時候起,便不同了。
不再羨慕旁的人玩樂,每日不僅按著母親的要求學習,更是超乎了母親的期望,甚至會刻意按著永寧縣主的喜好去改變自己的喜好。
這一切她不是沒有察覺,也曾勸慰,可換來的都是紅纓若無其事的說笑。
最終紅纓得到了父親母親一致的青眼,成為了弘農乃至楊家最耀眼的女兒,或許正是基於這些,紅纓壓在心下的一切慾望,自入長安的那一刻或者說入太尉府的那一刻,才會再也掩飾不住了。
“紅纓,從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紅纓聽到這句話,眸中飛速地閃過什麼,然而也不過是一瞬,便化開無所謂的笑來:“姐姐這話奇怪,你我身高體量都在變化,人又豈有一成不變的。”
“紅纓你可想過,你想要的是什麼?阿耶阿孃他們所期望的,果真便是你所求的嗎?”
“有些事註定是強取不來的。即便是取,也當取之有道,我們又怎可為一己之私陷他人於不義。”
聽到寶纓推心置腹般勸導的話語,紅纓唇邊漸漸浮起冷意,搖晃扇子的手慢慢頓下來,看向寶纓道:“註定?什麼是註定?”
“我只知道此次我們入京來,便是帶著阿耶阿孃的期許而來,姐姐莫不是忘了我們答應了他們什麼?人都說聖人是真龍天子,作天下人君是上天選定,可如今當真是如此?那還要我們楊家作什麼?”
“紅纓——”
寶纓看著眼前咄咄逼人的少女,想著那些話,彷彿回憶起什麼,不由臉色漸白,吶吶出聲。
然而眼前的紅纓絲毫不在乎,只是挑了挑眉,冷清清的笑道:“所以阿姐倒告訴我什麼是註定?永寧縣主嫁給楊延是註定?你未免太過天真了些。”
“她雖住在這太尉府這些年,可也改變不了她姓李的事實,你的那些以為都不過是太尉夫人一廂情願的執念罷了,二叔若也這般想,便不會同意你我進京了。”
眼看寶纓漸漸沉默下來,紅纓繼續道:“更何況阿姐又覺得李綏就是什麼好人?她早就知道你我入太尉府的意圖,所以才會佯裝親近,贈你我這些東西,不過是想離間你我,逐個對付罷了。的確我今日是試探於她,可她明明知道,不依然將計就計,何曾手下留情?今日你當著我句句維護於她,就沒想過今日她如此待我,她日也會如此害你?終究你我才是親姐妹,阿姐你又為何頻頻偏袒於她一個外姓人?”
話音落下,屋內再一次陷入寂靜,寶纓定定看著眼前發洩般將一切說了個乾乾淨淨的紅纓,只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變了,明明二人離得這般近,她卻覺得中間似乎橫亙著什麼,再也逾越不過去。
“我知道我再勸不住你了,但我望你明白,你如今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了延表兄,還是為了他背後的身份,你今日做的這些,掩飾的了一時,難保太尉夫人他們不會察覺,若你繼續這般行事,將來被他們知曉,又該如何?你是我妹妹,是和我留著同樣血脈的人,你只覺得我不肯偏袒於你,但我只是不希望你妄自行事,傷了他人,更害了自己罷了——”
說到這兒,寶纓不再停留,起身再看了眼坐在那兒的少女,平靜道:“你早些歇息罷。”
當珠簾聲再次響起,“嘩啦嘩啦——”聲彷彿敲打在紅纓的心上,只覺得聒噪異常,讓人憋悶著一口氣來。
“哐當——”
當秋芷秋蘭趕緊來,便見那裝著娥皇膏的精緻小盒子安靜地躺在地上,裡面剔透的藥膏濺撒了一地,而坐上的紅纓將身坐起,左手攥住几案,眸中是再也掩飾不住的冷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