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人聞言,都細細打量了幾眼,還是三郎楊徹笑著揚扇道:“我就說看著紅纓妹妹怎麼那般熟悉,虧得我還琢磨許久,大哥這般說,才是點醒我了。”

眼見眾人都笑著將自己與眼前人對比,李綏並不意外,只見不過一句笑語,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紅纓身上,此刻猶如眾星捧月般,偏生紅纓也無絲毫侷促,反倒是明豔一笑,自如地與人攀談起來。

再看一旁的寶纓,卻是冷清了許多,李綏也不多言,只湊上去自然地拉住寶纓,便見寶纓被這驟然的親切包裹,眸中由驚詫漸漸化開感激的笑來。

似乎是給予寶纓勇氣般,李綏輕輕捏了捏那隻柔荑望向眾人道:“都說寶纓姐姐與紅纓妹妹是大伯的掌上明珠,就連我們這些不出府門的女兒家都聽過她們弘農美人的名聲,如今來了長安,只怕多少人都暗歎,怎麼沒趕上三月三的好日子。”

聽到這句話,眾人都會意地一笑,就連兩個小娘子都羞赧了幾分,而在這其中,她也看到了楊紅纓眸中一閃而過的期許。

眾人都知三月三是上巳節,又稱女兒節,正是如今最盛大的三大節日之一。

原本大周民風開化,男女大防並無前人那般過分拘謹,而到了上巳節,更是自由許多,那一日不僅有蘭湯沐浴,皇帝的曲江賜宴,還能看到年輕的郎君臨水飲宴,小娘子們結伴戲水採蘭,若是遠遠對上,一眼定情,或可成就一段佳緣。

如今李綏看了眼楊紅櫻頰邊的紅暈,唇角勾起笑意繼續道:“如今長兄既說我與紅纓有幾分相似,那便是誇我了。”

對於李綏這般的性子,眾人早已習慣,楊晉笑著搖了搖頭道:“阿蠻一向會說。”

眼看著屋內再一次活絡起來,李綏卻是從人群中看到了默然不語的榮安縣主李覓。

此刻睨了眼被眾人圍著談笑的楊紅纓,看似如常,但到底是十六歲的女兒家,終究沉不住氣,眸底不由多了幾分不喜與冷淡。

榮安縣主雖是側室崔夫人所生,但崔家也是名門世家,且楊家向來未將嫡庶過分地區別對待,而這李覓聰穎多思,反而從一眾女兒中脫穎而出,頗得楊崇淵與李氏的青眼,得封了縣主。

李覓一向自詡美貌身份,原本對於她這個明明出自隴西李氏,又有皇室血脈的縣主都不得好感,如今來了個幾乎吸引眾人目光的楊紅纓,又如何會喜歡起來。

她方才那番順勢借力的話,要的便是這般結果。

恰在此時,李綏感受到了一個不容忽視的目光,順著看過去卻是立在對面的楊延。

李綏得體地頷首,便轉而與身旁站著的李寶纓說起話來,將那一抹目光拋在了身後。

前世,人人都道楊紅櫻像極了她,甚至後來旁人都喚楊紅櫻為“小阿蠻”。記得那時,她喜胡服,楊紅櫻也喜胡服,她擅騎馬射藝,楊紅櫻也是技藝極好,就連擊鞠,都能與她不相上下。

自楊紅櫻一入長安,便藉著“小阿蠻”的名聲贏得眾人好奇的目光,而自此以後,楊紅櫻更以坦率熱情的性情博得許多貴家公子傾慕,可最後李綏發現,再如何優秀的世家公子又如何入得了楊紅櫻的眼。

在楊紅櫻眼中,恐怕唯有楊延才配得上自己吧。

所以楊紅櫻才會視她為敵,一次又一次於無形之中想要挑撥她與楊延的關係。

偏生楊延卻是一如既往地聽信挑撥,從前或許自己也曾失望過,可如今過了一世,死過一遭,李綏便覺得四大皆空了。

既然她與楊延沒有夫妻緣分,這一世自然也不會強求。

前世楊紅櫻謀劃了許久,可終究嫁給楊延,作了皇后的還是她。

哪怕後來楊紅櫻轉而嫁給了楊徹,心中也總會不甘罷。

李綏忽然在想,當她躍下城樓的那一刻,楊紅櫻只怕不知站在何處拍手稱快,等著上位的那一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