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氏家訓》上說,夫言行可覆,信之至也;推美引過,德之至也;揚名顯親,孝之至也;兄弟怡怡,宗族欣欣,悌之至也;臨財莫過乎讓:此五者,立身之本。

環深以為然,也是這般做的。

然今日,環卻出言詢問太太,太太生氣,環能理解。

只是,太太讓襲人去拿白玉笛,這賤人卻罔顧太太吩咐,將我抄寫的手稿拿到此處。

我這手稿乃是因為練字所謄抄,因怕人笑話環之字醜,故而放於書房櫃子之中,且用鎖鎖住的。

而襲人竟然將其拿來,想比鎖已被毀,此乃其一,不尊尊命。

見微知著,一葉知秋,襲人今日敢撬鎖拿手稿,他日是否就敢拿金銀,中飽私囊,此乃其二。

襲人雖然奉太太之命去取白玉笛,為何事先不告知於我?所謂不告而取是為賊,此乃其三。

有此三者,故而想問問太太,襲人這番作為,是否是太太所授意?”

不卑不亢,條理清晰。

賈環這一番話,讓賈母神色稍微鬆緩了許多,但是卻讓王夫人騎虎難下。

王夫人沉吟片刻,也不知道賈環一言以蔽之手稿是什麼,有什麼重要的,加上眾人及賈母都在此處,她怎會承認是自己指使襲人做的呢?

承認了,她的名聲必然有毀,說不定還會連累宮裡的賈元春。但若是不承認,受苦的就是襲人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王夫人正色道:“並非是我授意的,我只讓襲人去取白玉笛而已。

不過,襲人雖然有錯,倒也是為了你寶二哥好,你讀書讀得好,老爺都是誇讚的。

你與你寶二哥本是兄弟,若是能夠幫助他學好,又有何妨?”

王夫人言下之意很簡單,雖然襲人有錯,但是為了寶玉,錯處不大。

聞言,賈環並不答話,只是平靜地看著賈母,態度非常明確,必須要有一個人來承擔自己的怒火。

賈母雖有心偏袒,可是她知道不能夠繼續讓場面失控了,且薛姨媽是客人,也是外人,家醜不可外揚。

有些事,可以做,但不可以說。

她看著始終一臉平靜的賈環,心裡感到一陣害怕,以八歲之齡,就敢劍鋒直指嫡母,且讓人抓不住半點錯處。

她雖也是心狠手辣之輩,可賈環終究是榮國血脈,大房二房,血脈就剩下這些,賈璉雖然能夠處理外事,但終究無緣官場。

寶玉雖得自己喜愛,可依著她這些年的觀察,若賈家能夠維持現狀,倒也無礙,做個富貴閒人問題不大。

賈蘭太小,暫時不知未來。

賈赦雖然頂著榮國府留下來的爵位,可真的只剩下爵位了。

賈政頂著一個工部員外郎的官職,不過也就是五品小透明,取不了大作用。

而眼前這個孫子,雖然以前頑劣,不堪重用,可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賈家三代之中,他可為翹楚。

想到這裡,賈母沉聲道:“襲人不聽吩咐,擅自做主將環哥兒的東西拿來,但念在心向寶玉,堅守本分,打二十大板,罰銀兩月,降為二等丫頭繼續服侍寶玉。

環哥兒,你可同意?”

說完,賈母用眼光掃過賈環手上提著的手稿,意思是你這鱉孫,差不多得了,再鬧起來,我們就來討論一下你手上提著的東西。

隨後又看向王夫人,示意到此為止,你自己就給人家把柄,怪得了誰?

王夫人明白,不再做聲。

而賈環本就是敲山震虎,禍水東引,轉移視線罷了,於是朗聲道:“全憑老祖宗做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