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倆離的可不遠,某是保定府束鹿縣人,老鄉是怎麼來的這裡?”

一問這個話題,小販臉上的笑容沒了,嘆了口氣說道:“要不是活不下去,誰會背井離鄉跑這麼遠過活。若不是皇帝陛下他老人家仁慈,小的這樣的人估計早就成了路邊的枯骨。

現在能過上這樣好的日子,小的從前做夢都不敢想,下南洋的百姓哪個家裡不給皇帝陛下供個長生牌位!”

王驥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沒想到皇帝在這麼的地方,影響力依然這麼大。

“老鄉!你們為何認為這是皇帝陛下在幫助你們呢?”

小販聽到這話頓時心生警惕,乜斜著眼睛看著王驥問道:“大官人若是不吃火燒就可以走了,這個火燒算我這個老鄉請你吃的。”

“老鄉為何突然翻臉,某家並無惡意!”

“你看著五大三粗,不過卻是讀書人吧?”

“某是讀書人,你我老鄉閒聊與讀書人有何關係?”

“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不停的詆譭皇帝陛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皇帝陛下把我們移民到南洋,你們家的萬畝良田沒人給你們耕種就得荒著,所以你們最見不得皇帝陛下把我們移民出來吧?”

王驥老臉一紅,士紳詆譭皇帝陛下的移民海外的政策,最大的原因就是失地百姓走了,誰來為地主耕田?

官員士紳反對百姓遷徙的理由卻不能拿到檯面上說,只能祭起祖制這個大殺器,無論反對什麼都能套到祖制上去。

讓王驥沒想到的是,這樣一個小販竟然能夠看透這其中的道理,普通百姓愚昧無知,他們大多認為地主讓他們耕種土地,那是賞他們一口飯吃。根本不會去想沒有他們耕種土地,地主會怎麼樣,他們還沒有這種思維方式。

“老鄉!這些話是誰對你們講的?”

“當然是皇帝陛下派人告訴我們的,你們會告訴我們嗎?”

果然是皇帝陛下的手筆,看來陛下已經做好了與讀書人徹底決裂的準備,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站隊的時刻,要麼選擇站在皇帝一邊,支援皇帝陛下,犧牲自身的利益,換取皇帝將來其他方面的補償。當然這麼做也要冒著新政失敗,被人反撲清算。

要麼就是徹底站在皇帝的對立面,選擇與新政對抗,守住士紳的利益,一旦失敗讀書人將會受到自漢武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最大的挫折。

甚至儒學很有可能被踢出國學的殿堂,至於取而代之的是什麼學問,很明顯皇帝陛下更喜歡法家與墨家。

真到了那一步,將是所有讀書人的悲哀,這樣結果絕對不是王驥這樣儒生願意看到的。

現在的皇帝前所未有的強大,甚至比太祖太宗還要強大,太祖太宗時期無論如何打壓讀書人,卻斷不了讀書人的根,而當今陛下卻是要從根本對儒家進行打壓。

儒家推崇的利於讀書人的模式,正在被皇帝一點點的剝離,當讀書人手裡的特權全部沒有了之後,大明一個新的權貴階層就會誕生。

至於誰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王驥對於儒家持悲觀態度,不是儒家學說不好,而是儒家強大了一兩千年,無人敢與爭鋒。

這樣的一家獨大造就了儒家的狂妄自大,一旦出現一種可以威脅到儒家地位的學說,儒家想的不是如何改進自己的學問,而是對其他學說進行打壓。

以至於到了現在儒家還是一味地法古,言必稱三代,恨不得讓所有人都回到樹上去。

小販見王驥站在他的攤子前呆呆的發愣,低聲罵道:“神經病,算老子倒黴!”

起身推起獨輪車走了,等王驥回過神來發現小販已經推著車子走遠,連忙追上去塞給小販一塊半兩的銀幣,躬身行禮道:“多謝老鄉解惑!”

小販捏著手裡的銀幣,哪裡敢收這麼多錢,連忙從懷裡掏錢找零。王驥擺擺手道:“不用找了,多了算是謝你的!”

說罷王驥轉身大步離去,他的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小販心中一陣竊喜,就說了幾句話,還沒給他好臉色,竟然能得半兩銀子,今天回家又能喝二兩好酒了!

在路旁登上等候的牛車,繼續慢悠悠的向布政使司衙門行去。越是靠近城池就越發的繁華,這座城市的繁華程度已經不下大明的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