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你如何知道幻陣的走法?”申伯彪問道。

“大長老告訴我的,”申嬌蘭解釋道:“在那之前的半個多月,別院的弟子們突然感受不到來自後山的神識衝擊,有人猜測潞王已經取走洞中的寶物。當時我想,爹爹很快就能出來了……”

“不想十來天過去,一直不見有人從洞中出來,宗門內的魂燈顯示爹爹和兩位師兄都安然無恙。於是我便央求大長老,帶我進去尋找爹爹……”

“起初大長老擔心撞見潞王,怎麼也不肯應允。我連著哀求了好幾天,大長老拗不過,便將進入洞中的方法告訴了我,他自己沒有進來……”

“我一連尋了好幾天,在那九幽澗邊又是吹哨子,又是喊爹爹和兩位師兄的名字,卻一直沒有迴音,也沒有人接應。”

“然後就到了八月初七這一天……”

申嬌蘭說到這裡,孱弱的身軀禁不住劇烈顫抖,顯然那天的事情讓她驚恐難耐,刻骨銘心。

申伯彪見狀,連忙伸手抓住女兒一隻胳膊,紫府後期修士強勁的真氣輸入,頓時讓她平靜下來。

“那天,我和前幾日一樣,一大早便來到九幽澗,大聲呼喚爹爹,沒有結果後,我又等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受不了那裡的陰氣,便往外走……”

“我穿過了甬道,在那濛濛的霧氣中走了一會,就要出幻陣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激烈的打鬥之聲……”

楊珍暗暗點頭,那幻陣並不禁絕外界的聲音。只不過若是循著聲音的方位前行,往往會失陷其中,找不到出路。

“我大吃一驚,聽出其中有大長老御使悠音劍的聲響。我在神意門這麼多年,只見掌門用過一次這柄寶劍,端得是威力非同凡響。今日大長老再次使出,顯然是宗門來了強敵。”

“我心中害怕,便悄悄往幻陣外走,來到幻陣邊緣時,我透過薄霧看去,見外面站了一頭三丈高的妖猴,背對著我,面朝別院的方向,應是在阻止有人闖進幻陣……”

“我更加害怕,可心裡又擔心宗門,便呆在原地不敢動彈。想來有幻陣的遮掩,那妖猴不會注意到我……”

“如此過了一會,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果然有三名師兄朝這邊奔來。那妖猴見狀,拿著一根棒子衝了過去,一棒便將莊師兄一條胳膊打得粉碎,暈了過去……”

“另外兩名師兄沒有退縮,各自舞動手中寶劍和這頭三階妖猴鬥了起來,只是片刻功夫,便落在了下風……”

“我看得著急,見那妖猴注意力全在兩名師兄身上,忽然想起爹爹曾經送給我的一張三階符籙,情急之下不管不顧便扔了出去……”

“好!”申伯彪一拍大腿:“老夫那張符籙,其實蘊含著兩道術法。首先是神識攻擊,讓對方短時間陷入麻痺,然後才是劍招傷敵。若是用於偷襲,幾乎無往不利。蘭兒,你做得很好!”

說到這裡,他驀地想起女兒昨日的模樣,擔憂道:“後來呢?”

“正如爹爹所料,那符籙果真將妖猴打昏在地,”申嬌蘭深吸口氣,接著道:“只是這麼一來,我面前那些霧氣也隨之散去,將我藏身處暴露出來。而且,這張符籙,一下子也抽空了我全身的法力,我當即軟倒在地……”

“不過我心中卻甚是歡喜,伸出手用力揮舞,想招呼這兩位師兄過來,結果,結果他,他們……”

申嬌蘭臉上再次露出驚懼,顫聲道:“樹上竟還藏了一隻蛇妖!”

“那蛇妖足以十丈長,之前也不知它是在睡覺,還是在坐山觀虎鬥,一直沒有出場,直到這一刻,它突然現出身子,一下便將兩位師兄吞進了肚裡……”

“我永遠忘不了張師兄,鄒師兄那時的神情,他們前一刻還以為逃出生天,狂喜不已,忽然間笑容就凝固了,整個人消失在那蛇腹之中……”

“片刻之後,那蛇妖又將兩位師兄吐了出來,他們全身被腥臭的黏液包裹,臉上坑坑窪窪,再也認不出原來的模樣,卻一時還沒有死去,在地上不住打滾,哀鳴……”

“他們,他們那樣子好慘啊,嗚嗚——”女子雙手捂面,淚如雨下。

好一會兒,申嬌蘭抹了抹眼淚,繼續說道:“蛇妖不再管那兩位垂死的師兄,朝我爬了過來。我嚇得毛骨悚然,想回頭往那幻陣逃跑,身上卻彷彿不聽使喚,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那蛇妖見我失去反抗之力,便也不急著殺我,圍著我轉來轉去,就像在圍觀一隻獵物,還不時張開那血盆大口作勢要吃我,我,我真的嚇壞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別院那邊忽然傳來一聲慘叫,正是大長老已慘遭不幸,緊接著,虎吼聲中,一個聲音傳來,‘娘娘有命,速戰速決!’。我那時萬念俱灰,以為自己逃不過這一劫,就要死在蛇口之下……”

“卻不想這時,一直昏迷不醒的莊師兄突然暴起,一柄長劍刺向正擺在他面前的蛇尾。那妖蛇吃了這一下,痛極回頭,這時我也不知從哪裡來了力氣,趁機連滾帶爬衝進了幻陣。那妖蛇追趕不及,在我身後噴了一大片毒霧,讓我吸入了一些……”

後來的經歷,申嬌蘭也斷斷續續講了個大概。當她逃走不久,外面接連響起一連串的炸響,幻陣遭到破壞,她從此被困在甬道之中。在儲物袋內的辟穀丹用完之後,幸好有楊珍先前種下的靈植賴以度日,這才堅持到了現在。

不過那些靈植畢竟不是穀物,只能勉強充飢,且屬性陰寒,申嬌蘭長期食用,陰氣入體,再加上蛇毒一直未能祛除,身子骨愈發虛弱。若是楊珍等人再晚來十天半月,這女子或許便會身殞道消,陰陽兩隔了。

想到這裡,申伯彪不禁將女兒摟在懷裡,又是後怕又是慶幸。

楊珍卻是長身而起,在房間來回踱步,凝眉沉思:

“娘娘,娘娘是誰?”

驀地,一個名字湧入了他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