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姓丁,據說祖上曾給慈禧太后做過肉餅,慈禧太后御口親封“門釘肉餅”。並且還在這燈籠庫衚衕賜了一所宅子。

現在的掌櫃,就在這所宅子上開了這家小飯店,雖然沒有名字,但是一提燈籠庫衚衕門釘肉餅,老北平吃主沒有不知道的。

陳陽之前被老唐領著來吃了一回。他就記住了。這次到了緞庫衚衕,離得這麼近,怎能不來嚐嚐味道。

陳陽剛才聽到周桐說到“通州警備隊”,突然想起了什麼,眉頭一皺問道:“通州警備隊,你們隊長是不是叫做張……張……”

“張漢田。”周桐輕聲說道。

“對對對,就是叫張漢田。他們不是在年前……”陳陽連聲答應著,隨後又疑惑地問道。

陳陽的話還沒有說完,周桐就接了上來說道:“叛變了!是去年年底的事。”

“對,你沒有趕上啊?”陳陽眼睛犀利地望向周桐問道。

“沒有。我當時已經被調入警察局特務科了。我調進特務科的時候,皇軍還沒有進城呢。我是和俞科長他們一起,被皇軍接收了。”周桐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說道。

“哎呦,沒看出來啊,老人啊,兄弟!那你在特務科時間可不短了,我怎麼沒有見過你?”陳陽仍然疑惑地問道。

“您可不是沒見過,我可是知道您。特務科的大部分行動我可都參加了,就是您沒注意到我而已。我跟著老範這個組很長時間了。就是我這個人沒啥出息,你們看不上我而已。”周桐說到這裡,嘴角露出了一絲譏諷地微笑。

“噢?有點意思,能夠長時間地被別人忽視,這也是一件本事。”陳陽的笑容裡彷彿帶著另外的一些意思。嘴裡卻緩緩地說道。

周桐默默地看了陳陽一眼,隨後眼睛轉向了別處,沒有接話。

“掌櫃,肉餅好了嗎?先來四個,再來兩碗雞蛋湯。”陳陽回頭衝著掌櫃喊道。

“來了,這就得。肉餅有些燙,吃得時候留神。”掌櫃扭著胖身子,笑眯眯地端上了一個盤子,上面是四個肉餅,隨後又端過來兩碗湯。

“怎麼樣?和警備隊的老同事還有聯絡嗎?”陳陽輕輕咬了一小口肉餅,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沒有,也聯絡不上了。聽說這些人當時就被皇軍給剿滅了,跑出去的人不多。跑出去的這些人,好像都被送去了一個什麼訓練班。也都走了,幾乎沒有人留在本地。”周桐說完之後,好像不想再提起這個話題,低頭悶著頭大口吃起了肉餅。

“噢,夠門清的啊。”陳陽笑嘻嘻地誇了一句。

周桐聽了一愣,正在往嘴裡放的肉餅也停了下來。略微一頓,這才送入口中。繼續嚼了起來,卻並沒有說話。

陳陽也不再說話,低頭吃著肉餅,兩個人氣氛頗有些尷尬。

周桐看起來飯量很大,不一會兒兩個肉餅就下了肚,他不好意思地看著盤子裡剩下的那個肉餅。

陳陽見了微微一笑,回頭衝著掌櫃喊道:“再來兩個。”

“好嘞!”掌櫃把肉餅端了上來,沒等掌櫃把肉餅放穩呢?周桐伸手就抓起了一個,張口咬去。

“看見你吃肉餅,讓我想起了一件事。”陳陽放下了沒有吃完,還剩下大半個的肉餅說道。

陳陽實在是吃不下去,賴阿毛的眼神一直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有時候甚至在想自己這樣做臥底究竟有什麼意義所在!比起來,他寧願上戰場和小鬼子一刀一槍地對著幹!

“什麼事啊。”周桐滿嘴都是肉餅,支支吾吾地說道,聽得不十分清楚。

“想起了賴阿毛吃炸醬麵!可是他可是最後一頓飯!”陳陽冷冷地說道。

周桐絲毫不為所動,用力地將口中的肉餅嚥了下去,不好意思地說道:“股長,您怎麼說起他了?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陳陽撇了撇嘴,慢慢地說道:“也不是,只是覺得你倆吃飯有點像,就是太認真了點。”

周桐又咬了一口肉餅,說道:“不是就好。現在這世道,每一頓飯都可能是自己的最後一頓飯,不吃飽點對得起自己嗎?”

陳陽聽了周桐這話不由得一愣,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這個看上去就像廢物一樣的人,居然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陳陽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地冷笑。

“現在這年頭,什麼事都不能多想,想法多了什麼事都幹不成,說不定小命還得搭裡面。悶頭混日子得過且過吧。”周桐嚥下了最後一口肉餅,頭也沒太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