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水、羊水破了。

放下衣服,魏嵐雙手撐在身後試圖挪動身體,臉色發白,“翠翠、翠翠……”

翠翠應聲進屋,看見狀況也嚇了一跳,手忙腳亂一通最後才想著出去喊人過來搭把手。

原是打算六月初距離產期前十天住院的,這會兒提前發動,衍邑又不在家,泉城路這邊是舊址民宅,平時不好打車,這回在想送去醫院已經來不及。

過來幫襯的都是上了年紀的嬸子,就住在附近院裡,見這情況,知道拖不下去,相互對視一眼,分散各忙各的去了。

“翠翠丫頭,柴、柴!去隔壁阿嫂家拎兩捆柴回來,燒熱水要用!”

“太太、太太!”翠翠嚇得六神無主,被分配了活後,人往外走,腦袋還像後擰,恨不得把腦袋留屋裡,“不去醫院能行嗎?太太身體不好……”

“現在送去醫院也趕不及了,你快點的!拿了柴火回來,再看看你們家還有什麼吃的,熬得細碎一點,產婦中途補充體力……”

翠翠應聲點頭,下山弄柴火順道跑了一趟小賣鋪,花兩毛錢打了電話,匆忙跟衍邑說明情況。

另一邊,魏嵐被兩個嬸子攙到床上躺下,耳廓聽到外界的聲音,就好像是隔著一層薄膜,聲音很大,卻又模糊。

“啊——”

一陣一陣的抽痛難以言喻,就像是傷口新鮮的嫩肉遭到強烈的電擊,魏嵐十根纖細手指緊緊抓住床單,明明感覺身體沒什麼力氣,那痛感卻刺激她挺起身,幾乎從躺著的狀態坐起身來。

“不要急,不要急,吸氣!吸氣!”

熱水一盆一盆送進來,又一盆盆端出去。

又起初擦拭下來發黃的羊水,到後面紅的刺眼的血水。

四個小時,整整掙扎四個小時,魏嵐實在沒有力氣了。

她自落水清醒以後,神經一直處在緊繃狀態,後來搬來海市,每天吃的精神抗壓的藥劑本就帶著副作用,又在長期的心靈、情感的壓迫下,她整個人從內裡開始蹉跎,身子骨差到一種極致。

這種特級痛處、刺激精神的情況下,難以堅持。

“太太?太太?衍太太!睡不得,睡不得,現在你可睡不得喲!”

察覺魏嵐意識有渙散徵兆,過來幫忙的幾位嬸子也有些慌張。

她們過來幫忙是出於好意,並非塗什麼,可如果要是攤上人命,還是一屍兩命,那可就說不清了……

魏嵐痛的意識混沌,朦朧間,隱約聽見旁邊有道聲音說:“肚子懷相不好,生產困難,孩子難保……”等字眼。

那瞬間,幾近昏迷的人忽地睜開眼。

魏嵐臉色蒼白如紙,抓著蚊帳一角努力撐起一點身體,“剖、剖!”

剖腹產,醫院裡有這項技術,但是真正肯做的每兩個。

在人們的觀念中,肚子上刨個大窟窿,人還能活嗎?

孩子沒了雖然可惜,但是隻要大人命在,以後再生也是有可能的。

這年代沒幾個人做過剖腹產,這群嬸子裡,甚至都有人沒聽說過這項技術,更別說敢下刀子。

魏嵐面色雪白面板下青筋清晰可見,一雙眼裡烏黑透亮,眼眶卻是發紅,看上去精神不錯卻又像是油盡燈枯前的表現。

“保孩子、要保住孩……求求嬸兒們,剖、剖吧……”

魏嵐以為是生死關頭,肚子裡孩子雖沒足月,但是九個月的相處,魏嵐怎麼也做不到將其扼殺。

年輕貌美的女人猶如即將敗落的花,嗚咽哀求,令人心碎心軟,嬸子裡有人站出身,“我們也沒弄過這個,實在是……你緩緩,吃點東西攢攢體力,我們再來一次……”

“沒、沒關係,我說,你們做,你們照做就可以!”

魏嵐侷促搖頭,臉上大滴眼淚落下,腹部抽痛一陣一陣,好像要將她的神魂必出體內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