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是第幾個,這不重要,不是麼?”

劍祖默然,而後,山巔便是長久的沉默,良久,劍祖方才喟嘆道。

“既然你是來印證的,而不是教我給你釋惑的,那你便該知曉,證道飛昇,非我不願,實是不能,太久歲月之前的故事了,已經不是兩三句話可以說清的,到底是大道爭鋒,我慢了人家半步,或者說是一步,沉淪至此,怨不得旁人,沒能開出道來之前,這條路的前面有人佔了,你教我如何證道?證甚麼道?”

聽得劍祖頹然之言,便是元道老真人也不由得感懷,嘆息道。

“昔年器道爭鋒,果真這般兇險麼!”

“往事教人不堪回首,大道爭鋒,哪一個時代又不兇險呢?如今玄門的無量量劫,便不兇險麼?嘉業當年也是頂好的根苗,證道飛昇不過幾千年,再履塵降世,誰能想到他會折在兩界山?

當然,器道爭鋒……當年是爭的兇了些,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昔年時,許多道友最後都爭出了真火來,大打出手,不少驚才豔豔之輩,最後卻喋血殞身在了最後的幾步路上,生死一念。”

“可也正是那大爭之世,蘊養了一個驚豔的時代,乃是於器道的餘韻,至今蔓延影響著玄門的道與法,傳承與演化。”

“世事總要分兩面看,若非是器道之爭,豈會種禍後世,最後導致逃禪立佛,引古玄門覆滅?追根溯源,都在器道那場血戰裡啊!”

“那道兄欲開道,可有眉目了?”

聽得元道老真人之問,劍祖挑了挑眉頭。

“若真有眉目了,我還坐在這兒跟你閒扯?元道,說來說去,我聽你口氣,這是嫌我礙事?不想教我駐世北疆了?”

聞言,元道老真人竟坦然的點了點頭。

“沒辦法,道兄實在不該劍斬雷音寺,那是個真真有慧根佛緣的,老早就等著你這一下呢,早先老夫想過,要不要勸一勸你,可我知曉,越老的人,念頭就越頑固,不是用幾句話就能說通的,可等那一智和尚真的立下三乘六如之佛法後,老夫反而又後悔了。

於是在承道峰連坐了好幾天之後,老夫忽然想明白過來,我與道兄其實是一類人,紅塵爭渡,咱們都有自己的藩籬要掙脫,都有自己的坎要邁,所以就像這次老夫不得不提前開啟酆都大淵一樣,我與道兄天然站在了一面上,可您老闖禍,我來收尾,沒這個道理罷?”

“您老……”輕聲念著,劍祖笑的玩味,“怎麼,聽我一時半會兒不能證道飛昇,這就開始琢磨著,要殺我了?”

“不,不,還沒到這個份上,可道兄若總是這般行事,三番兩次,兩次三番,總有我忍不住的那天啊!為了一個縹緲的結果,老夫困坐塵世四萬年,五雷仙宗一代代弟子也犧牲了四萬年,這最後幾步路,不能毀在您老的胡鬧上啊!畢竟,修雷法的,脾氣大約不怎麼好。”

說到最後,元道老真人的臉上,已經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凝視著劍祖,彷彿只是在說一句頑笑話。

“你啊!”劍祖忽地撫掌大笑,“元道,既然你都忍到了今天,原就該繼續忍下去的,若非要寧折不彎,還有今日我坐這兒跟你扯淡?真真假假也算長輩了,教你一句乖,當豬玀千萬別當太久,因為很可能有一天,自己就真的變成豬玀了!心頭一把滴血刀,這是你自個兒選的路,咬碎了牙,也給老子忍著!忍不住了,不用廢話,你我做過一場便是!說這些值得甚麼?畢竟,修劍法的,一點就爆!”

話音落下時,很長一段時間,山風嗚咽。

不知何時,元道老真人的法身,已經悄然消失在了遠處。

良久,劍祖忽地一聲嗤笑,指尖輕撫過劍鋒,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