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少年並不曾直接將這枚丹丸吞下,反而取出了一枚玉匣,將之好生封存,又用黃表紙將其密密地包裹了起來。

此間丹胎九煉,迥異於尋常結丹境界修士修法。

長生本是通衢路,百尺竿頭難回首。

尋常修士的修行道路,本來斷無回頭的道理,或許旁的境界還有斬去境界重修的秘法,然則結丹境界凝練精氣神本源,需落子無悔!

反而觀之,柳元正所修世外仙途,本就懸殊迥異於尋常,借假求真之路,所煉丹丸,可以視作是類似劍胎的元胎,更可以視作是左道旁門中的外丹秘術。

只要此丹不曾被柳元正吞入腹中,與一十二品道蓮中央凝聚的黃芽丹胎凝練為一體,便始終為外物。

少年的修為境界便也不會因之而有所變化。

這意味著柳元正有著數度重煉丹丸的可能,畢竟五行、陰陽、混沌的結丹境界修行路,乃是少年冥思苦想之後的草創,是仙道萬古歲月的獨路。

從沒人能夠踏上此間觀覽玄景,自然也無人能夠辨別,柳元正的選擇是否正確,這樣的術法神通的選擇能夠一脈貫通,九竅煉成紫金丹。

不敢徑直將丹丸煉化,柳元正便始終有著在這一境界推翻重來的可能。

《玄霄秘策》之中並不曾記載此間的玄機,但是柳元正認為,或許九煉成丹之後,再將之吞服煉化才是一條正確的道路,金丹九轉一日而就,甚至可以藉著道韻的勃發,衝擊結丹巔峰的圓滿境界。

否則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反而失了世外仙途的玄妙,落得與尋常修法一樣亦步亦趨的地步。

當然,冥冥之中,柳元正有一種預感,丹丸不可推翻重煉太多次。

畢竟這並非是尋常的劍胎外丹,而是少年結丹境界道果,是煉炁、築基二境界的統合、蛻變與昇華,無形之中,與自身的道韻和福緣牽繫。

損毀太多次,重煉太多次,都會無形之中損傷修士的跟腳。

很難言明具體的重煉此數是多少,或許為三,或許為九,這樣的數字印證著九竅鼎霄紫金丹的命數,也註定會成為柳元正氣運的一部分。

故而封存的時候,少年愈顯小心,便是對待那熔鍊的滄陽仙鐵時,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態度。

做完這些,柳元正這才有拾起桌面的儲物袋,輕輕地掂了掂,神念已經探入其中,將餘下諸般寶材的數量一一記在心頭。

隨即,少年在桌上攤開白紙,提筆仔細的書寫著甚麼。

少頃時分,柳元正將筆擱在一旁,凝視著之上寫下的字跡,轉而又望向東方,那是賁馬群山的方向。

“畢竟未曾凝練過這樣的道果丹丸,早先的準備還是不足,師伯為我尋來的寶材,恐怕只夠四煉,不對!該是三煉,神通咒印的凝練所需的寶材,絕對遠超術法咒印!這還是在斷無錯漏的前提下!”

一念至此,柳元正的神情愈發沉靜,雙目失距,似是再度陷入了沉思當中。

良久,少年回過神來。

“如今是非常時刻,龍族堵住了兩界山,中土的許多修行資源難以送達此地,不過東土蘊養妖族群生,有妖修在的地方,本就是遍佈寶材,唯此法最為便捷,否則便是捨近求遠。”

一縷幽霧浮現在少年深邃的眼眸深處。

“果然,昔日我便猜度,兩界山前會有關乎我修行前路的大造化,可未料想,兜兜轉轉之間,便走到了今日。”

柳元正的聲音中滿是感懷。

這一刻,他想到了那被自己斬下了頭顱的赤袍龍馬妖修曾經在山前的喑啞怒吼。

師徒父子就像是這天底下最頑固的詛咒,人族師法妖修,才有了今日仙道的鼎盛,可如今,人族這位“弟子”卻將屠刀舉起,鋒芒直指昔年的“恩師”。

這注定是一段誰都講不出道理的因果。

人族想要好好地活著,妖族也想要好好地活著,這片天地很大,大到仙人也不一定能探索完;可這片天地也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個種族。

原地裡,柳元正想到了許多,最後,卻也只是面向東土的方向,默然長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