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中,數十枚骨符高懸四方石壁,斑斕的靈光自其間遊走。

火鴉神壺懸浮,焰光中,壺中丹老的神形顯化,澎湃的香火神力彌散開來,充斥著整間石室,靈光兜轉之間,那香火之力間合虛實,不時凝聚成花鳥魚蟲,世間萬物生靈的外相。

冥冥之中,似是有億萬群生在渺遠的天地間,誦唸著古老的字句,禱唸著高絕的神明。

靜室的角落中,柳元正披頭散髮,踏罡步鬥,彷彿古老的巫覡,莫名的道韻縈繞在少年的身周,十餘枚符篆盤旋,隨著少年身形的起躍,隨風而舞。

與此同時,柳元正的口中,有著含混的字句誦唸。

那是極為古老的文字和語言,已經與世斷絕傳承,迥異於今世的言語。

伴隨著這漫長而詭譎的科儀,等那十餘枚符篆在充沛的靈光中焚燒成齏粉,那嫋嫋煙塵與那古老的道韻融合成幽霧,消散在少年的身周,沒入少年的眉心之後。

柳元正方才負手而立,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而後伸手,攏起披散的長髮,戴好頭頂的道冠。

他的眉頭緊鎖,似乎是在抗爭著甚麼,隨著嘴角的抽動,這樣的過程彷彿伴隨著甚麼劇烈的痛感。

此時,壺中丹老的聲音傳出。

“尊主,這是左道魘魅秘術,是為尊主親自施展,符篆的餘燼就在尊主的腳下,莫要抵抗,莫要抵抗……”

原地裡,柳元正的神情仍舊痛苦,緊接著,變得有些茫然。

少年反應頗為遲滯的低頭看了一眼,又轉頭看向壺中丹老的方向。

“我……貧道緣何要施展魘魅秘術?”

喑啞的聲音落下,難掩少年神情之中的疲憊。

升騰的焰光之中,壺中丹老輕輕地搖了搖頭。

“小神亦不知,方才追問時,尊主三緘其口,只說似是洞徹了古史中的大恐怖,緊接著又說,這其中或許半數為真,半數為假,自己嚇自己的部分要多一些,若果前路渺茫,自己早就已經死在了承道殿中……但恐怖想來是真切存在的,以一種無法猜度的方式籠罩著悠悠古史,有延宕到歲月的盡頭。”

聞言,柳元正似是在努力的回憶著甚麼,眉頭越皺越緊,最後愈發迷茫。

“我想是做了場混沌的夢,一夢醒來,甚麼都不曾記得了。”

“這便是魘魅秘術的結果,尊主親自施展了這門古老的術法,封印了半日的記憶。您施術之前,曾經有言,古史中的大恐怖不可猜度,哪怕只是多想幾分,也許就會有天機觸動,隨世感應,況且萬鈞之力壓在心頭,前路只怕再也難寸進半步,故而將這部分記憶封印,來日重新記起的時候,才是追溯本真的時候。”

聽得壺中丹老這般說,原地裡,柳元正只是長久的沉默。

他彷彿化作了石雕泥塑,動也不動。

良久,少年再度折身回望。

“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事。”

少年輕輕頷首。

“我知道了。”

說罷,柳元正託著疲憊的身軀,緩步走到了書桌前,再度拿起了桌面上攤開的截雷劍經,正對著本命劍胎的祭煉法門,仔細的翻閱著。

手邊,那潔白的紙上,墨跡暈散開來的痕跡,是那樣的刺眼。

……

又數日。